《非正常死亡》有时跳舞

29、结局B

　　结局B

　　我拿什么和你计较
　　不痛的人不受煎熬
　　——《一个人的天荒地老》

　　加隆就这么回去了。沙加没有询问他们谈话的内容，但穆的情绪实在不能算好。
　　这么多天以来撒加没有来过电话，也没有通过别的渠道询问过伤势。最后来了一个同样是受害者的加隆，穆却大度的告诉他，其实没什么，撒加也没做错什么。
　　沙加平静的看着穆的微笑。微笑是穆的保护色，他用微笑来掩饰一切不能为外人所查的情绪。别人只看到他笑得从容，却不知这微笑底下是如何的跌宕痛楚。
　　他为所有人微笑，但却仅仅只为撒加一个人哭。

　　晚上沙加准备离开他的卧室回自己的房间时，穆拉住了他。
　　“今天就留下来陪我吧。”他恳切的说。
　　沙加默默的点了点头。
　　这一次穆在斯坦罗斯家休养，沙加选择了和他分开睡。可是今天穆提出了要求，而对于穆的要求他向来是拒绝不了的。
　　晚上他们睡在一张床上，沙加动也不敢动。穆的伤还没有痊愈，他很担心一动就碰到了他的伤口，可是躺在他身边又控制不住绮念。平躺了太久，他觉得身体都有些僵硬了，就忍不住翻了个身，背对着穆。
　　过了一会，他感觉背后有人贴近。穆的手臂环过他的胸口，搂住了他。
　　“不要用背对着我。”
　　于是沙加便无可抵抗的转过身来。穆像一条游鱼一样滑进他的怀里。
　　“你就那么难过么？”沙加问。
　　穆搂紧了他的脖子。
　　“也不是，只是……”
　　只是还缺少一个解释，或者一个拥抱。或许应该再见一面，然后微笑着体面的说再见。
　　“如果再见他一面，你会和他说什么？”沙加问。
　　穆想了想。他碧绿的眼睛在黑暗中水光流动。
　　“大概我会说……我爱你，还有，再见……”
　　“我爱你”这三个字让沙加颤抖了。这是他和穆之间从来没有出现过的三个字，过去没有，现在没有，从来都没有过。
　　他便紧紧的拥抱住了穆，力量之大，让穆发出了吃痛的声音。
　　“你说过你不会离开我的。”
　　穆发出了苦笑。
　　“你想多了。事到如今，你以为我和他还能在一起么？”

　　圣诞节和大雪一起到来了，随之而来的还有新年晚会的邀请函。今年的新年晚会由林德罗斯家做东，就在圣域里举行。
　　穆的那份邀请函是撒加亲自手写的。穆打开看了一遍就递给了沙加。
　　沙加接过，却并不看，随手放到了一边。
　　“要去么？”沙加问。
　　穆不置可否：“你说呢？”
　　“我说不去就不去么？”
　　穆垂下了视线，但却点了点头。
　　沙加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一年只有一次而已啊，还是去吧。你不是很久没有见米罗卡妙他们了么？还有艾俄洛斯。”
　　穆直直的看着他：“你不愿意不用勉强。”
　　沙加有些无奈的笑了：“我为什么不愿意？你们总不可能老死不相往来吧。再说你不是想见他么？”
　　穆被说中了心事，无言以对。于是就这么定了下来。

　　沙加的反应让穆感到心头暖融融的。他原本以为沙加会醋到天翻地覆，可是沙加的反应很平静，反倒是他自己小家子气了。
　　其实整件事情想通了之后，穆也比较能理解当初在艾俄洛斯的事情上沙加那阴晴不定的态度了。沙加所嫉妒的并不是艾俄洛斯，而是撒加。撒加没有死，而自己是那么的不可靠，仿佛随时都会离他而去。他犹如怀抱着一个定时炸弹，如履薄冰进退两难。
　　在陷害艾俄洛斯这件事情上沙加是有错的。但是他在之后也进行了弥补。此外，抛开这一切，沙加对他的爱，是这个世界上任何人都不能比拟的，连史昂都比不上。
　　到底应该怎样，哪一条道路比较平坦，这似乎不用选择了。

　　于是穆就和沙加一起去参加了新年晚会。在晚会上，在预料之中的，穆察觉到了众人好奇的探询的态度。
　　穆和撒加的关系，原本在三界人尽皆知；而在撒加“死”后，没过多久穆就和沙加在一起了。如今撒加没死，又好好的活过来了，本来很单纯的关系顿时变成了一个耐人寻味的三角。有不少人怀抱着看戏不怕台高的心情关注着他们。
　　穆一开始也暗自惴惴，不知道到底是主动和撒加接触好，还是回避好。但相对的，撒加和沙加都大方得多。几下接触之后，穆便觉得自己杞人忧天了。
　　撒加对待他，并没有想象中的异常热情或者异常冷漠。撒加只在最初穆和沙加到访的时候打了一个招呼，之后便去招待别人，没有再来和他接触了。而沙加的落落大方，也让那些心怀叵测企图一探究竟的人们自觉的退避三舍了。
　　晚会继续下去，没有出现什么戏剧化的场面。穆在庆幸之余，也有些寥落。正独自心情阴晴不定，突然迎面而来的一个托着满盘红酒的侍者一个踉跄，整整一托盘的杯子都朝他飞了过来，在他脚边摔得粉碎，附带着也把他的礼服给泼得惨不忍睹了。
　　穆顿时愣住了。那个侍者立刻躬身向这位教皇厅昔日的主人赔礼道歉。紧接着来了另外一位级别较高的侍从官，礼貌的请穆到休息室去换衣服。
　　穆用余光看了一眼会场。沙加在较远的地方被几个白银缠住了，其中一个身材高大的还挡住了可以看向这边的视线。他于是便明白了。可是这一身酒渍无论如何也是不能见人的，他隐忍的点了点头，跟着侍从官离开了会场。
　　教皇厅的结构穆烂熟于心。侍从官带着他走了不远，将他送进了一处偏僻的休息室。
　　“里面有替换的衣服，需要帮忙的话请叫我。”
　　侍从官行了个礼之后退下了，临走还非常周到的为他关上了门。穆不禁想要叹气。
　　这件休息室一看就知是特别布置过的，装饰不像教皇厅里其他这种用途的房间一样华丽而不近人情，甚至还有床铺，床上的被子也被拉开了一角，想要上床的话连被子都不用亲自去拉开。在床一侧的墙壁上整整一面墙全是衣柜。
　　为了换衣服，穆把手机掏出来扔在了床上。可是做完这件事之后他突然就失去了换衣服的心情，一屁股坐在了床边。
　　一种没来由的烦躁和期待的心情缠绕住了他。
　　坐了一会之后，他觉得心情平复了些。更重要的是，礼服上的红酒渍发出让人并不愉快的味道。于是他脱掉被弄脏的外衣和长裤，衬衣下只穿着内衣去挑选替换的衣服。
　　他一个一个衣柜依次打开，发现里面全都是他落在教皇厅的衣服。
　　穆看着那些熟悉的服饰，烦躁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涌动的辛酸。
　　既然如此，何必当初。

　　“你应该选那件炭黑色Armani的礼服，我喜欢看你穿它。”
　　主角果然登场了。
　　穆微微叹了口气，循声望去。撒加站在门口，倚在门上，交抱着双手，唇边挂着迷人的微笑，玩味的看着他。
　　穆静静的看着他。撒加潇洒的走过来，从衣柜里找出那套礼服，放到床上。看到穆无动于衷，他仿佛看到任性的小孩子一般无奈的笑了。
　　笑过之后，他突然上前一步，挽住了穆的腰，把他扳进怀里。
　　穆吓了一跳。他万万没有想到撒加会上来就动手动脚。他下意识想要推开，却被撒加轻而易举的制住了。
　　“不要弄得好像是在□□一样。我不过是想看看你的伤口。”
　　于是穆停止了抵抗。他在他怀里，微微抬起头看着他那雕刻般的脸。这样贴近的距离和暧昧的姿势，令他怔忪不已。
　　可是撒加一粒一粒的解开他衬衫的纽扣，他的手指修长有力，带着禁欲的意味，动作规矩，没有丝毫越轨之处。
　　穆微微垂下了目光，心情纷乱。
　　撒加设计了一个圈套，他虽然清楚这一切，却还是跳了下来。

　　撒加只解开了三粒纽扣，看了一眼他胸前的伤口，就又规规矩矩的帮他把纽扣扣上了。
　　不仅如此，他放开他之后，又仔仔细细的帮他把衬衣上的褶皱抚平，最后他说：“我很抱歉。”
　　穆顿时懵了。

　　撒加这样的人，道理从来都在他那边。即使他做得不对，他也能让你感到其实是自己错了。这一点穆实在是太了解了。
　　可是今天，他居然听到他说“抱歉”。
　　撒加在床边坐下，拉着穆让他面对着自己。他抬起头，仰望着他。
　　这样的眼神……穆迅速别开了视线。

　　“其实我一直很想找你谈谈。但是总没有机会。”
　　撒加握着他的手，撒加的手干燥而温暖。
　　“加隆跟我说你已经把事情都想清楚了。那么，我想你应该明白，我做那些事并不是针对你。只是我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这是我不对的地方，我向你道歉。”
　　他又道歉了。第二次。
　　“很多事情超出了控制，我很遗憾。但是我想你这么聪明的人也一定能够知道，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你。”
　　撒加娓娓而谈，声音温柔，语调诚恳。他一向只要下定了决心，就能把任何事情做得漂漂亮亮，无可挑剔。
　　穆看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
　　他舍不得说话，他们很久很久没有这样推心置腹的交谈了。

　　突然响起了电话铃声。正无言对视的两个人都一愣，不约而同的循声看向被穆扔在床上的手机。
　　屏幕上显示，是沙加。
　　穆突然觉得很羞耻，他下意识的看了看撒加。撒加并没说什么，只是挑剔的扬起了眉。
　　谁也没有去碰那手机。它无趣的响了一阵之后自己停了。

　　“你现在是和他在一起么？”撒加问道。
　　穆不说话。他心想你不是明明就知道么？
　　撒加露出一个匪夷所思的表情：“你觉得和他在一起好么？”
　　穆掩去了表情，并不回答。
　　“我以前就对你说过，他这样情商不够高的人，你们在一起你会很辛苦的。他不能坦坦荡荡的信赖你，你一刻也不能离开他的视线不是么。想必他一定把所有的公务都带回家来，一边陪着你养伤一边工作。你不觉得这样很累么？”
　　停了一停，他又说：“更何况，最重要的，你又并不爱他。他救了你的命所以你要以身相许么？穆你别告诉我你是这样的人。”
　　撒加摇着头，仿佛看到了什么让他惊诧莫名不可理解的事情一样。于是穆也突然感到这一切是多么的荒唐了。他甚至想要去辩解不是那么一回事。可是他忍住了。
　　因为撒加挥了挥手。那姿态仿佛在说，你不要说了，我都知道。

　　撒加拿起那套他选出来的礼服，把穆拉到穿衣镜前，殷勤的帮他穿戴起来。穆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只好默默的配合了。
　　穿戴整齐之后，撒加退后两步，优雅而庄重的对他行了一个礼。
　　“请你回到我身边来吧。”
　　他身体前倾微躬，就像童话里王子邀请公主跳舞一般，热情但不粗俗，恳切但不逼迫。
　　扔在床上的手机又响了起来。穆突然想起，在他和撒加胡来的那天晚上，手机上的那二十一个未接来电。
　　他看了一眼床上闪烁的手机，然后把目光停留在了撒加伸出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