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正常死亡》有时跳舞

28、结局A

　　结局A

　　上天让我们相遇得太早
　　对于缘分却又给得太少
　　——《相遇太早》

　　白雪纷纷扬扬飘落的时候，这多事的一年终于也到了尽头。
　　穆在伯明翰休养了一个多月，伤终于算是好得差不多了。
　　沙加仍然像上次穆受伤时那样无微不至的照顾着，但没有和穆同住一个房间了。其实如果穆同意沙加用小宇宙治疗的话，会好得快得多。但是穆始终拒绝。沙加半强迫的进行了几次，每次穆都一副仿佛被□□了一样的表情。沙加也不好再继续了。但他还是不放心，几乎把办公室搬到了他的卧室里。
　　关于圣域和撒加的事，沙加和穆都尽量避免提起。穆异常柔软的沉静温和着，很少说话，让人几乎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沙加试图和他聊天，问他伤口还疼不疼，问他想吃什么，想不想去哪里玩。穆一般总是简短的几句，再继续就堵住了沙加的话。
　　两人之间的交往变得涩于进行了。沙加不能控制的想到了撒加曾经说过的，“你以为你这么做他就会爱你么”。他们之间快乐的时光是如此的短暂，他们的交往始终没能逃过撒加的影响。撒加之于他们的关系，就好像盘踞在老年人关节里的风湿，时起时伏，缠绕得骨头生疼，但你难道能劈开骨肉将它取出么？不能。
　　沙加不止一次的想，如果穆提出要离开他回到圣域撒加的身边，他会怎么办？这个念头日日缠绕着他，犹如跗骨之蛆。穆离开他和穆和撒加在一起，他不知道这两者谁更令他害怕。
　　他很想和穆好好谈谈，但是每次不到三句话穆就没有了谈下去的兴致，他也不好强迫。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在穆的面前为什么总是这么被动无力。他想起曾经有四年的时间他刻意拉开两人的距离，现在想起来，那不是因为怨恨不满，而是因为还保持着朋友不像朋友恋人不像恋人的关系，他可能会做出让自己难堪的事情来。
　　这样纠缠的心绪之下他常常夜里睡不着。有一天晚上他起床喝水，路过穆的房间，突然想去看看他。他刚把门无声的开了一条小缝，就看到穆站在电话边，像是在发呆像是在沉思。
　　他就无声的站在黑暗中看着不远处同样在黑暗的房间里电话旁边的穆。穆大概是太入神了，根本没有察觉他。他一只手拿着话筒，过了很久才拨出一个号码。
　　沙加默默的数着，一、二、三、四、五、六、七，穆拨出去七个号码之后，就犹豫的把电话按掉了。他拿着话筒专注的看着电话机。夜色将他们隔绝开来。他们之间明明只有这些微的距离，但好像怎么也无法到达。
　　沙加突然推开门走了过去。他故意把脚步声放得很重，穆像是被吓到了一样扔下话筒看着他。
　　沙加摸摸穆的头发，拿起话筒来问：“不记得号码了么？想给谁打？我帮你拨。”
　　穆就像被老师抓到作弊的学生一般手足无措。
　　“没有……我没有想要打给谁。”
　　沙加自顾自的拨着号码：“是打给撒加么？他的号码我记得。”
　　他的手指飞快的在拨号盘上按动着。
　　电话很快接通了。撒加的声音在一片寂静之中异常清晰。夜色如水，沙加看着穆晦暗不清的脸，自虐的等待着他一直祈祷避免的那一切的到来。
　　然而穆只默默的看了他一阵，就把电话按掉了。
　　撒加的声音嘎然而止。
　　“我没有想要打给他。”穆说。但是他似乎也并不抱沙加能相信的希望，说完之后就转身回到了床上。
　　沙加觉得自己像个小丑。

　　沙加想，或许自己没有谈恋爱的天分吧。他不能忍受自己和穆之间的关系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可是他不知道怎么去弥补。少年时代也是一样，他以为和穆相处得很好，可是穆突然就离开了他。
　　后来他回想那个时候的事情，他们交往的二十岁到来前的那四年。那时他忙着念书、接手家里的事，其实并没有多少时间和穆相处。尽管每次在一起都很高兴，但可能只不过是他一个人起劲而已。
　　沙加不只一次的想到，穆可能根本就不喜欢自己。现在之所以和自己在一起，半是没有地方可去，半是因为自己曾经要求过要在一起。一想到他们之间连“我爱你”这样的对话都没有，沙加就觉得很悲惨。
　　普通的恋人一定不是像他们那样相处的。穆和撒加也一定不是这样相处的。沙加总是忍不住把自己和其他人作比较。他又想起以前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看到艾俄洛斯拉着穆的手走过来，他惊呆了的同时又艳羡不已，他和穆就没那样过。穆似乎和别人都能很融洽的相处，但是和他却怎么做怎么别扭。
　　圣诞节在纷纷扬扬的大雪中到来了，随之一起而来的，还有新年晚会的邀请函。今年的新年晚会由林德罗斯家主办，就在圣域里举行。穆的那张邀请函是撒加亲自手写的。
　　穆打开看了一眼就递给了沙加。沙加不解的看着他。
　　“你不是想看吗？”穆问。
　　沙加感到不快：“我并不想看。”
　　穆把邀请函随手丢在一旁。
　　“要去吗？”穆又问。
　　“你想去吗？”
　　“其实……”穆垂着头，手指扣在圆茶桌边缘，“圣诞节之后，我想回上海去……你能帮我联系廖楚成，让他来接我么？”
　　沙加大脑一片空白的看着穆。穆看到他的脸色，又立刻改口：“或者你送我回去也可以。”
　　穆平静的注视着他。他那碧绿的眼睛是那么的美。沙加不能控制的想到了少年时代，穆离开他之前的那一晚，没有任何预兆，在柔软的床榻之中，穆那美丽的碧绿的眼睛在此时重叠了。
　　沙加全身都在发抖。他一直祈求着妄想着不要降临的那一刻就这样毫无预兆的到来了。他脑袋都懵了，但是他居然温柔的微笑的说：“好啊，哪一天呢？”
　　穆又认真的看了他一眼，宽慰的笑了。
　　“什么时间都可以。新年之前能行么？”
　　他的语调都轻松了许多。沙加不无悲哀的想，摆脱自己就让他这么高兴么？
　　但他还是微笑着：“那恐怕没有时间了。我还是帮你联系廖楚成吧。”

　　后来的几天他们相处得很融洽，也没有了沙加一直以来感觉的别扭。沙加很清楚，穆一旦离开，便不会再回来了。或许将来他们还会见面，因为各自家里的事情，或者在某个度假胜地不期而遇，点点头，微笑着交谈上一两句，擦身而过。沙加不能想象那凄凉的景象。
　　廖楚成动作很快，约定好到达伯明翰的那天，沙加刻意的回避了，跑到公司里呆了一整天。早上临出门之前，沙加还是忍不住来到穆的卧室，想最后看看他。
　　穆已经醒了，看到沙加他想起身，被沙加按进了被子里。
　　“时间还很早。我今天要去公司。你再睡一会吧。”
　　他坐在穆的床边，帮他把被子掖好，想和他说些话。但是言尽于此，居然无话可说，他只得无奈的在他额头上留下一个吻，就离开了。

　　那天晚上沙加很晚才回到家里，穆已经理所当然的走了。他来到穆十二个小时之前还呆着的那个房间，发现加隆来探望时带来的白蔷薇还插在床头的花瓶里，洁白晶莹的花瓣散发着凄凉的脆弱。窗外的雪那么的大，两道黑色的车辙从门口蜿蜒出去，消失在白茫茫的不可知的前方。四周是这么的寂静，连雪花落地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寂寞就像昆虫的翅膀一样，不知不觉沾上他的皮肤。
　　人类其实是这么脆弱的生物，有的人因为失去了某个人某样东西，就会失去生存下去的勇气，情愿舍弃自己的生命。
　　因为人归根到底是害怕寂寞的。
　　沙加坐在床边，看着外面漫天飞舞的大雪，喝着穆最喜欢的白葡萄酒。从这一刻开始他又回到了独自一人的生活中。他感到寒冷，他以为酒流进胃里会燃烧起来，可是最后才发现这根本无济于事，只让他越发感到寒冷，连心都冻结了。
　　他所珍藏的白葡萄酒，再不会有人来和他一起喝了。
　　他必须得一个人把它们喝完了。

　　穆离开之后，沙加原本以为日子会很难过。但是一旦忙碌起来，其实也没有多少心思可以分出来思念穆。冬天过去了，冰雪消融，春光明媚起来的时候，深重的孤独似乎也被满眼的绿意驱散。
　　沙加有时候还会到穆的房间里喝白葡萄酒。穆的房间视野极好，大半个庭院尽收眼底。大概是天气回暖了的缘故，酒也没有那么难喝了。他坐在床边，看着窗外，喝着酒，那些曾经有过的交谈就在耳边，一切好像就在昨天一般。
　　沙加吩咐管家，喝掉一瓶就补充一瓶。他不只一次的想过，如果哪一天穆来拜访他，他还能拿出这么多白葡萄酒来招待，不至于让穆遗憾而归。可是穆总也不来拜访他，他只好自己把酒喝掉。
　　喝空的酒瓶那么多，满满的都是哀伤和寂寞。
　　日历刚刚翻到三月份，沙加就在27号那天画了一个大大的圈。这个日子是他无论如何都忘不掉的，就算穆不想和他联系也好，就算从今以后他们再没见面的希望也好，他也没办法当做不知道，就那么若无其事的度过那一天。将来或许有一天能做到，但是现在无论如何不能。
　　可是从小到大，他们从来也没有这么久没有联络过。即使在他刻意要和他拉开距离的那几年，也有无数的公事把他们缠绕在一起。
　　原来人与人之间的纽带是这么的脆弱，一旦其中一方放开了手，另一方无论再怎么用力，哪怕手指抓出血来，指缝间剩下的，也不过只是一截断线而已。

　　电话铃突然响了起来。沙加看了一眼，是外线，开头的四位是0086。
　　他接起了电话。
　　“喂，你好。我是沙加•斯坦罗斯。”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