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迟迟》莲卡

12、第八章下

　　凝碧美人那一队人停步不前，人群从中间分开，走出来位弱柳扶风的姑娘，一侧头发垂下，另一侧绾了一个松松的发髻，佩上了朵娇艳的山茶，一身水绿色春衫，越发楚楚可怜，我见尤怜，她娉婷地走过去，低垂螓首，拜在另一队人马前行礼。
　　我戳戳心初，“这美人怎么不抬头？”
　　心初忙着张望也不回头，只在嘴上说：“嘘……咦？”她顿了顿：“这是皇后娘娘凤驾。”
　　只见皇后分开太监宫女，热络的挽起凝碧的双手扶她起来，笑着不知说些什么，周围人跟着笑起来，凝碧的脸却是红了，又伏低身子，不胜娇羞。
　　我小声说：“想不到凝碧美人却是个柔弱的。”
　　心初道：“我看不一定。”
　　两队人马此时合作一队，往另一处去了，方向不是皇后住的未央宫，便是凝碧美人居住的宫苑了。
　　我拉着心初站起来，揉了揉酸麻的腿道：“凝碧美人不简单。”
　　在大梁宫十年里，也有新人被皇上恩宠备至，风头气焰一时无二，可过了一阵子，若是没诞下子嗣，便不知去向。
　　当今皇上喜欢美人，连选命朝廷官员时也常以外表作准。
　　心初点头说：“她这样子仿佛受宠若惊，低头做小，估计把一众人都收的服帖。”
　　我笑：“绥王有本事。”
　　我两结伴往回走，心初仍惋惜道：“本来还想看狭路相逢的好戏。”
　　说起来，大梁宫中好久没热闹了，太子常年缠绵病榻，几个皇子封王的仍留宫中，我不关心政局，也知道大梁宫平静的表面下激流暗涌，更何况如今皇帝召回了陆渊止，一时有些风声鹤唳了。
　　待到回到潇湘楼，杨菱站在门口已等了许久，见到我小跑而来道：“迟姐姐，您可回来了。”
　　我挑眉，“哪位贵人来了？”
　　杨菱擦汗道：“九殿下正坐在花厅呢。”
　　心初冲我一笑，露出一种微妙的神情，变了声音道：“九殿下？哦？怎么就见慕容大人，不见我心初呢。”
　　我掐了她手一下，“说什么呢。”
　　心初哈哈大笑，招呼杨菱道：“来来，小太监，陪姐姐玩去。”
　　杨菱迟疑的看向我，见我点头，他便跟心初去了，我独自走向花厅。
　　我走到花厅前，犹豫了一下，轻唤来一位宫女道：“我这身还行吧？”
　　那宫女名叫棠紫，笑说：“姑娘近日气色很好，”说着替我撩开门帘。
　　我跺跺脚，咳了一声走进花厅。
　　陆渊止独自坐在高位，手里把玩着一只鼻烟壶，听到声音抬起脸。
　　两年未见，他多了些沧桑风霜，目光仍是温柔得像天上的白云，带着笑意。
　　我说：“见过九殿下。”
　　他说免礼，赐我座位。
　　两个人一时都没有话说。
　　他重重咳嗽一声，放下鼻烟壶问：“你痊愈了？”
　　我虽然常年经受陆韵息美貌的考验，此刻被渊止这样注视，脸腾一下红了，说：“好了，全好了。”
　　他弯起嘴唇笑，说：“给我看看。”
　　我一时愣住，渊止已经探身握住我的手掌，他的手微凉，温柔的抚摸过我手心的掌纹。像是在看一件极重要的事物般，花厅的窗户透过一缕阳光，照亮了他半边年轻英俊的侧脸，另一半沉在影子中，刻画出美好的鼻峰，嘴唇，还有下巴。
　　这是我思慕了多年的陆渊止。
　　我感到这张面孔如此陌生，却又如此熟悉。心口一阵窒闷，而后咚咚咚咚的狂跳。我紧张又窘迫的说：“九……九殿下？”
　　那把声音听来气若游丝，都不像我会发出的。
　　陆渊止放开我的手，抬起眼帘，笑道：“阿迟是大姑娘了，知道脸红了。”
　　我被说中心事，脸更加红，说：“你知道就好。”
　　他带着调侃的笑意，我装作板起脸不理睬他。
　　陆渊止跑过来，双手作揖，拖长了调子说：“小生唐突姐姐，多有得罪——”说完就低着头不肯起，我不由轻笑出声，又敛容沉声说：“九殿下。”
　　他抬起头，说道：“不要提醒我是在宫里，隔墙有耳还有眼。”说着，自己先收了笑容，叹出一口气。
　　“我知道，你是最不愿意留在宫中束缚的一个。”
　　他不语，复坐回位子，朗声道：“不如我给你讲讲草原。”
　　我立刻点头。
　　这天下午，陆渊止留在潇湘楼里讲蒙古草原的风情人物。
　　他说草原天地广阔，比中原辽阔了不知多少倍。
　　他说蒙古人热爱骑马射箭，更有茹毛饮血的野人风俗。
　　他说草原的羊群远远看去，是一团团白色的云。
　　他说蒙古人跳起舞来，不跳个三天三夜不罢休。
　　他说了很多，我一直听。
　　他的神色向往着那边土地，说这话，脸上绽放出光彩。
　　他悄悄去跟牧民放羊，没人知道他是皇子，他像个普通人一样，高兴了就大声歌唱，难过了，就在草丛中痛哭。
　　到后来，他命人拿来了秘藏的女儿红，拍开封泥说：“今日当与你畅饮。”
　　我也不知道喝了多少酒，只记得醉眼朦胧里，陆渊止仍是讲着草原，笑着，我不知怎么，跟着他大笑，眼睛热辣辣的，喉咙苦涩。
　　后来或是昏睡过去，记忆恍惚，只想起下午他在我眼前作揖打介，那男声低柔而魅惑，表情柔和恬静，一双眼眸温暖似春水。
　　他念的是娇红记里的一句。
　　而下一句是：申生，申生，你的衷肠我已尽知，我的衷肠，你可知道么？

作者有话说

　　日更会在下午五点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