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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饮酒 ...

  •   当晚,风倾邀萧明德对酌赏月,幽篁掩映,翠影斑驳,几不似人间。

      “萧公子吗?”

      “不敢,在下萧明德。萧敷艾荣之萧,大学之道在明明德之明德。”

      “公子贵体无恙了?”

      “风教主救命之恩,萧某感激不尽。”

      萧明德长揖致谢,神情举止间自然而然地就流露出一种闲云野鹤般的飘逸不羁,本来俊朗的面目更觉光彩卓然,这种气宇神采,只是惊鸿一瞥也让人触目心折,忍不住想与之亲近结交。

      “萧公子视风某何如?”这话一问出来,风倾自己也觉得唐突奇怪,头一次这么想知道别人是如何看自己的。

      萧明德虽不喜逢迎,但说句:“净土白莲,名不虚传”或者“教主风采无双,久仰久仰。”也并不见得为难,可此时正对着风倾的双眼,只见那瞳眸不同于寻常人的棕黑,而是极浓极纯的墨蓝色,仿佛暗夜之子午,沧海之极深,幽邃无垠。以至于唇际温然含笑,眼中神色却是若悲若寂。不知怎的,竟十分不愿拿虚文客套敷衍应付。

      “在萧公子看来,风倾是个神棍罢?” 看到萧明德沉吟不语,风倾摇首自嘲。

      萧明德一怔,随即醒过神来,抚掌大笑道:“不错不错,风教主乃是萧某生平所见第一神棍,萧某佩服得紧。”

      咫尺之隔,那人笑若春山,冲襟朗照。风倾生平第一次觉得,有人可以和自己成为朋友。

      这日天朗气清,阿芜将斋院里的被褥拆洗了一番,萧明德闲来无事,帮她晾晒,院中晾得满了,只得铺到屋顶上去。

      那木梯年久朽烂,摇摇欲坠,萧明德便不用梯子,抱着被褥,提气一跃,如飞燕般掠到檐际,足尖勾点,旋身立定。这一跃一转,姿势极是飘逸流畅,若非怀中的被褥太煞风景,实在称得上翩若浮云,矫若游龙。

      萧明德扫净瓦灰,将被褥铺开,又捡了几块碎瓦压好,转身檐际,在空中几个回旋,轻松落地。

      “咸阳古道音尘绝,长安龙首原萧家的轻功,果然精妙无双。”有人击节赞叹。

      萧明德猛回头,只见风倾正立在院门口。

      萧明德师承颇杂,轻功却是家传的“音尘绝”功法,踏沙无痕,落雪无迹,飘忽轻灵,无声无息,堪称独步一时。

      不过龙首原萧家名震江湖并非因为轻功卓越,而是因为家主“中州大侠” 萧凛创立武林盟,近十年来,扶危好义,领袖群伦,声威人望,隐然与少林武当鼎足而三。

      “不知萧凛萧盟主与萧公子如何称呼?”风倾的声音清朗平和,萧明德却觉得这一问,像是投在心湖里的石子,将那些沉淀在心底的酸涩,涟漪般激起……

      那个人,将盲眼的母亲从娼寮中救出,安置在别业里,却始终不肯将她接回家中,甚至很少来看她。母亲不能视物,依然终日凭窗守候,那人常常从门前打马而过,却吝于施舍一个回顾,一声问候。“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母亲到死都是那么温婉而孤独地念着那个薄情的男子。这至亲至疏的人,该如何称呼?

      “正是家父。”虽不情愿,但有些事情,生来就注定了。忽然在酸楚之外又有些惴惴,武林盟主的独生公子,这个身份,风倾他会在意吗?

      “那么,该称一声萧少盟主吗?” 竹影森森,落在风倾脸上,明灭不定,

      “我……并非有意隐瞒……” 萧明德涩声道,这几日与风倾相交,大有相识恨晚之意,实在不愿少了这个朋友。

      “百亿劫中生死罪,才称名号尽消除,公子、少盟主,萧少侠,归根结底都不过是一个人。” 风倾话锋一转,眼中星芒微动,浅笑道:“只是,风某有件事情,恐怕要劳烦萧少侠出手襄助。”

      既称少侠,自然是打打杀杀的仗义行侠之事了。

      萧明德这几年游历江湖,打过很多架,瞿塘峡上大战巫山猿叟,孟津渡口连伏黄河三霸,华山道里独对寒蛩十二煞……刀光剑影,惊险万状,无不经历。可与这个生平所见第一神棍联手,是怎样的一战?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

      洛阳城北,邙山虎贲寨,虚空中划过一柄清冽如秋水的长剑,那是风倾的陨霜刃。他只用了两招,一招起手式,一招回剑式,轻如云,快如风,以至于没有人看得清那剑势的起落转承,一串血珠流丽地从空中滑过,在寨主刁仲虎的颈边飘洒成一道赤虹。

      萧明德的剑并非神兵利器,但剑势大开大阖,罡风呼啸,所向披靡。外围那些喽啰哪里是他的对手,不过几十个回合便四散逃命去了。

      这一战,出奇地容易,出奇地顺利。

      收剑入鞘的时候,萧明德回头问风倾:“这虎贲寨跟你结了什么仇?”

      风倾神情郑重:“西天净土,有化生白莲。十八地狱,也有红莲业火。这虎贲寨近日烧杀掳掠,罪孽深重,我自然要护生除恶。” 顿了片刻,又道:“还有,这山寨的地盘不错,我要抢过来。”

      “世间大不平,非剑不能消也。”归来庆功,萧明德抚剑长叹。

      风倾笑道“萧大侠仗剑除恶,纵横江湖,还有什么不平之事?”

      萧明德侧目道:“今日之事,我总觉得被你诓骗了。”

      “那该当如何?”风倾波澜不惊。

      萧明德一挥手,酒坛子整个飞到风倾面前:“世间小不平,当以酒消之,罚酒!”

      风倾扬眉一笑,仰头痛饮。

      两人对酌山花发,一杯一杯复一杯。喝到最后,两人都醉了,想不清还说了些什么,又是怎么回去的,只记得汉白玉的石桌上几只雕花酒坛,空余月华如水。

      之前很多年,萧明德都没见过那么好的月色。

      萧明德和风倾都不嗜杯中物,但也许是那晚的月光太过美好,两人在一起,就格外想喝酒。以至于萧明德回长安的那天,风倾到山下送行,仍不忘备下佳醪陈酿。

      “丈夫非无泪,不洒别离间。仗剑对樽酒,耻为游子颜。” 萧明德一饮而尽,水长山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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