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之幻觉》小彼岸

8、八

　　郑雪知也说，人要想喝醉其实很难的，多半是借酒装疯发泄不满。真正醉的人，是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的。
　　她的未婚夫过来将她抽离出许厚宇的怀抱说，对不起，她喝醉了。我扶她先回去。我猜他应该也喝了不少，脸上红白变幻。许厚宇神色不变的说，你也喝了不少酒，让我的司机送你们回去吧。
　　祈斌想了想，没有拒绝，对他点点头后扶着软在他身上轻啜的曾小姐出去了。我看不见曾小姐的表情，她把头深深地埋在男人的怀里。
　　许厚宇随即打了鲁钽的电话，简单的说了几句。
　　狄蓝走上前说，不出去送送吗？许厚宇看了她一眼,没说话.我发觉,他不怎么喜欢和狄蓝说话.在画廊也是如此.
　　厚宇,别呆站着,上来。兄弟们都等着你呢.一个手上拿着桌球杆的男人站在二楼对他说话。
　　他看了看我，我立即上前挽着他的手跟着他上楼。二楼很宽敞，房门都开着。左边是桌球室，球与球互相撞击的声音很清脆。几个男人和女人在懒懒地聊着天。右边有人在玩电子游戏，多人作战。机关枪，炮弹，轰炸机，命令与服从的英语响成一片，混乱而热烈。
　　你这家伙，真不给面子。我回来那么久了也不过来坐坐。那个男的玩笑似的说着。
　　许厚宇回道，到底是谁不给谁面子？上次高尔夫还没开球，你小子就溜得没影，还以为被你家老爷子给正法了。都挺乐的，赶紧庆祝世上又少了个祸害女人的西门庆。
　　桌球室里的人笑成一片。一个长得很好看的女子走过来靠在“西门庆”身上娇滴滴地说，帆，你的外号怎么这么难听？“西门庆”嘿嘿两声，抱着女子说，宝贝，西门庆有什么不好，有财有貌，又会心疼女人。潘金莲要不是为这点，能把武大郎给甩了？大家又笑作一团。女子连捶着他说，讨厌，讨厌。
　　我也笑了，这人，像个痞子。
　　西门庆朝我看了一眼，状似惊讶的说道，行啊，老兄，居然真的把大明星把到了，有你的。来，方小姐认识一下，鄙人姓布名帆。意思就是用布做的帆。
　　我笑说，布先生，久仰大名。
　　这话是真的。我常看娱乐新闻，刚刚也觉得这个人挺眼熟的。就没认出来是他。这位布先生经常是娱乐版头条的男主角。高干世家子弟，听说也开了间什么公司，我忘了。但不会忘的是他很会捧红一些没有名气的女孩子。
　　布帆笑指着旁边的女孩子说，她叫吕云，正想进军影视圈。方小姐不妨帮忙推荐一下。
　　叫吕云的女孩子状似天真烂漫，不惊不慢的说道，方小姐，可以问你个问题吗？
　　请说。
　　听说，影视圈很黑很乱。女明星的成名都是有很多潜规则的。是不是啊？
　　我看了看许厚宇，他正在品着酒杯里红酒，似乎想着其它事情。这问题问得够辣的。我心里冷笑。
　　我说，想成名，多少要付出或多或少的代价。
　　布帆笑了，他问，那方小姐成名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吧。斯亿是刘导的儿子，靳波父母也是电影公司的老板。现在又是我的好兄弟厚宇兄，全是帅哥俊杰，方小姐的成名路真是顺利啊。
　　我笑，布先生，您太了解我了。
　　许厚宇看看我，说，布帆，你应该改姓，真烦或够烦。
　　布帆也笑，我小时候还真问过我爸这个问题。我怎么就叫布帆这个怪名？我爸心里一烦，吼了我一句，臭小子，不叫布帆，难道叫纸帆？你就是布做的帆。
　　周围的人又笑了。
　　狄蓝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她笑着说，布帆，又在捧哪位大美女的场啊？
　　布帆指了指身边叫吕云的女孩子说，我捧的是小美女，大美女让厚宇捧着呢。
　　狄蓝说真讨厌你天天左拥右抱乐歪了嘴的臭样。
　　布帆说，你这叫嫉妒。
　　狄蓝说，错,我这是恨铁呢.替布叔叔恨的.
　　布帆嘻笑,哟,放弃厚宇哥,改做我后妈了.
　　狄蓝啐了他一口,一条破船.用她的丹凤眼瞄了眼周厚宇,又对布帆说,破船,敢不敢跟我赌一局飞标？
　　敢是敢,但是凭什么跟你赌？
　　你要输了，半年内不准交女朋友。
　　哇靠，有你这样的嘛。那我要是赢了呢？
　　你要是赢了，我把信宇的股票让给你。
　　布帆吃惊的看着狄蓝，我没听错吧？
　　狄蓝朝周厚宇奴奴嘴，CEO在这听着，我说话算话。
　　你想清楚了，以现在信宇的股价，5%的股份可是过亿。布帆还是有些怀疑她吃错药了。
　　我知道啊，所以我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输。狄蓝笑。
　　哇靠，就这么看扁我。行，我跟你比，算起来我也不吃亏。愿赌服输。半年内不交女朋友也不是什么难事。大不了让你这后妈给我找个老婆。布帆大无谓的姿态站起来，周围的人都在掩着嘴吃吃的笑。
　　布帆对厚宇说，你来做裁判，看着我加入你们公司的董事局吧。
　　许厚宇没什么表情，只是眼神阴冷的看一了眼狄蓝
　　桌球室旁边一块空地的墙上有一个飞标盘。大家都聚在飞标盘两侧等着好戏上演。
　　许厚宇去做评委了。这边只有我和那位吕云小姐没有动。
　　吕云张望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的坐在原位喝着手上的饮料。
　　我心里想着，许厚宇饿不饿关我屁事！
　　方小姐，你真幸运，能找到许大公子这样的靠山。吕云小姐不经意的开了口。
　　我笑着看她，吕小姐，有布先生帮你也很不错啊。
　　切，谁指望过他？她轻声笑道，与我刚才所见的天真烂漫完全两样。
　　我不说话。她又开口，方小姐，您的经纪人柳燕在圈内很有名气,她停了停，继而说出重点.我希望你可以帮我引荐一下.
　　我还是不知道说什么.
　　另外一间房子里的人大概已经打完了游戏,大声的唱起歌来了.
　　我什么都没有 只是有一点吵
　　如果你感到寂寞 我带给你热闹
　　其实你爱我像谁 扮演什么角色我都会 快不快乐我无所谓
　　明明是一首挺安静的歌却有一大群人鼓掌,噪动.
　　这边扔飞标却是静悄悄,也许较量已经到了只能听到心跳声的阶段.
　　我只好开口说,吕小姐,您是知道这个行业是有潜规则的,跟着布先生也许会更好些.
　　吕云说,方小姐,我考过三次戏剧学院。我曾经为此认认真真的努力过的.你不会想像一个只身来到大城市生存的女孩子有多么绝望过.撑到了现在,如果还只是在原地打转.我宁愿去死.
　　我骇笑,吕小姐,话不要说得那么严重.
　　我已经在玩着潜规则的游戏了,就不会在乎后面重复着同样的游戏.只是,想看到希望的出口.
　　面对这样执着的女孩,我还想做什么好人都是多余的.我说,好吧,吕小姐,如果遇见合适的人我会替你引荐一下.你如此坚决,我也做不了什么好人.有希望就好,不要去想出口,那是另外一种原地打转的困境.
　　我说完后不容她再说话,站起身向扔飞标的场地走去.
　　布帆和狄蓝已决出胜负.布帆半年内不准交女朋友.
　　狄蓝颇为得意,她对沮丧的布帆说,这还要多谢厚宇哥.小时候他总是赢我,所以我要不停的练习,不断地提高自己才能跟他比肩而行.
　　布帆说,太不公平了,小时候我也是赢过你的.
　　许厚宇说,我很久没玩这些游戏了,恐怕不是你们的对手.

　　凌晨四点的时候,我和他坐在回山顶的路上.他可能真的累了,闭着眼睛休息.
　　我一点睡意也没有.车厢内并没有开灯,我把自己埋在黑暗里.
　　布帆提起了斯亿,靳波,潜规则.吕云小姐形容得很不错,潜规则也可以是一场游戏.斯亿,靳波,是郑雪知安排给我的游戏.
　　十八九岁时我懵懂愚蠢,郑雪知对我说,适当的制造一些假像可以很好的把自己保护起来。于是，她把斯亿介绍给我。和一个同性恋的美男子一起住了三年，他的“男朋友”亦是个金发碧眼的希腊美男子。我被迫患上审美疲劳症。这让我在以后的岁月里无论遇见多少漂亮男人都觉得稀松平常,很难对一个男人面红耳赤,心跳如雷.斯亿的烦恼是，他的爱情只能是暗地里盛开的花朵。没有曝光的机会。他的在电影界拥有无上权威的父亲告诉他,除非我死掉,否则你的老婆都要是能生孩子的.
　　外界普遍认为我年纪轻轻找了个好靠山，金童玉女的绝配。而我们，不过是在恰当的时候互相掩饰对方。后来,他与父亲的争执终于让他的父亲心脏病发死在了去医院的路上.他也终于得到了痛苦的解放,去了更加开放同性合法的欧洲.
　　至于靳波，喜欢大她三岁的郑雪知。情感内敛的沉默男子。因为我也是个闷骚的个性，所以我们无法相爱但是因为郑雪知，我们又都显得爱屋及乌相处愉快。父亲和继母在电影圈势力庞大，所以郑雪知把他介绍给我，并对他或明或暗的告白一笑置之。这一次没有结果的爱情让他崩溃到无法面对而选择逃到南太平洋的海边去。他眼睁睁地看着所爱的女人在半空中跌入深深的山谷里。
　　似乎我是这些混乱不堪的故事里唯一得利的人，事业顺利，名利双收。此后的两年我也常常在自己的幻象里见到一个熟悉的女子,她微微张开嘴巴想要告诉我什么,可是我很害怕,以至什么也听不见.
　　听一个编剧谈他的女鬼剧本,他说,因为死去之人还有许多未了的心愿,所以灵魂得不到安息,会去纠缠与她有某种心灵感应的人,希望那人能帮助她得到灵魂的安宁.
　　可是,雪知,你想告诉我什么?我被你搅得无法安宁,又怎么去帮助你呢?

　　你和布帆的女朋友在聊什么?许厚宇闭着眼睛问我问题.正好把我从想到死角的思考里拉了回来
　　呃,没什么.一些娱乐圈的新闻.我终于有些累了.
　　他没说话,我笑了,你以为我们在聊什么?男人?爱情?
　　他应该是睁开了双眼,借着外边一闪而过的灯光,我只觉得像一对豹子的眼睛.
　　可是我不害怕.他说,我没兴趣知道.但是不要把我扯进去.
　　我想起和吕云小姐的对话,心里好笑,吕小姐现在才没有兴趣聊你的八卦.
　　我说,知道.
　　他隔了一会又说道,那个狄蓝,也不要和她走得太近.女人太自以为是太自作聪明是很令人讨厌的,和她做朋友对你没什么好处.
　　自认为聪明的人多少都有点自以为是,我挺能接受狄蓝的.只是男人太自负,总认为他的话他的意见是对的.
　　我只好说,好的.
　　打了一个呵欠,真的困了.
　　下车的那一瞬,被初秋的寒风吹得打了个冷颤.像被麻醉的一刻有超脱的快感.
　　所以，我扶着车顶站了一会。
　　许厚宇看了我一眼,说道,还愣在那干什么,赶快上去.

　　回到卧室后,我把手机关了.
　　希望在接近凌晨的时候能睡个不被打扰的好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