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Chapter 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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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不在乎吃的是什么，只在乎有没有吃的。他毫无心理障碍地接受了陆岑熙的投喂，只在不小心舔到那人指尖的时候，顿了动作，小心翼翼地觑了他几眼，见他毫无所觉似的，这才放下心来，谨慎地将尖尖的牙齿收敛了，没有再碰到陆岑熙的手。
陆岑熙当然知道指尖濡湿的一下代表着什么。但是说真的，你给猫喂食的时候，会在乎它是不是舔到你的手吗？
反正陆岑熙不会。
因此他平静地投喂完两片面包，无情地驳回了少年可怜兮兮的眼神中透露的祈求：“不行，你饿了好几天，不能一次性吃太多。”
少年一张小脸皱得苦兮兮的。但是他没有反驳，没有开口请求，就那么沉默下去了，好像习惯了愿望得不到满足一样。
陆岑熙看在眼里，就在心里暗暗记下了。
虽然接触不多，满打满算还没有一天，但是陆岑熙就是无端觉得，这小家伙本应该是个活泼开朗的性子，只是不知道经历了些什么，才硬生生地磋磨成这样。
他把牛奶端来，照旧一点点喂到少年嘴里。他瞥了一眼少年无意识中左右乱晃的尾巴尖，暗自在心里暗忖道：看来小家伙的心理问题不是一般的严重啊，想开导还有的熬。
他把玻璃杯收好放在一边，看着少年努力地拿舌尖够着唇边的奶渍，忍不住摇了摇头，抽了一张面巾纸，替少年将唇边的白色擦尽了，笑了笑：“小花猫。”
少年惊了一下，一双眼睛瞪得圆溜溜的，看着更像一只出生不久的小奶猫。
“行了，今天已经很晚了，先睡觉吧。”陆岑熙虽然这么说着，但还是又盯了那不断变化的图像半个多小时，确定少年所有的内出血都止住了，情况基本稳定，不会有生命危险了，这才揉了揉眉心，感慨般呢喃了一句：“真是强大的基因。”
他留下了监控少年身体状况的仪器，把其他的仪器都一一关掉了。
似龙种的五感敏锐，有些比较狂躁的，电流声都能吵得它们难以入睡，关掉不必要的仪器，算是希望少年睡个好觉的体贴。
只是随着实验室的灯一盏一盏灭去，只剩下电脑屏幕还闪着幽幽的蓝光的时候，陆岑熙听见了一声细弱的、猫儿一般的低泣。
他扭头看去，手术床上的少年正眼巴巴地看着电脑屏幕的那一点光，眼里有种泫然欲泣的神色，看向他的时候，似乎是贪恋着，又似乎是祈求着什么。
喔，怕黑。
陆岑熙在心里又给小少年默默加上一条，想了想，暂时没关电脑，出去一趟，拿了一个小夜灯，搬了一把躺椅进来。他把小夜灯打开，放到少年边上一转眼就能看得到的地方，又将躺椅拖到手术床旁边，这才去关了电脑。
“睡吧。我在这儿陪你。”他抖开躺椅上搭着的一床薄被，给少年仔仔细细地掖了被角，“今天不能解开你的束缚带，免得你乱动加重伤势。还有，就是本能也该知道的吧，别想着对我动手。”
少年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陆岑熙把白大褂一脱，里面依然是一件白衬衫。他躺在躺椅上，就拿外袍在身上披了，把手机摆弄几下，放出一阵淅淅沥沥的雨声来。
他把手机同那盏小夜灯摆在一起：“给你放点白噪音，好好睡。明天我给你正骨。”
说完，他把眼镜摘下来，拿了一本科学杂志扣在脸上，很快就睡着了。
黑暗之中，少年冰蓝色的眸子像是猫一样反射着荧光。他被束缚在手术床上，只有脖子能动，便四下打量，后又移回目光来，看着那小夜灯良久，渐渐在大自然的雨声中阖上了眼眸。
陆岑熙心里惦念着事儿，第二天醒得也就格外的早。
他把科学杂志从脸上拉下来，揉了揉眉心，摸到眼镜，打开镜腿带上，侧头看了一眼手术床上的少年。
少年仍在熟睡。他本身的年龄就不大，脸看起来显得更小，忽略掉他脸颊上细小的鳞片，活脱脱是一个还应该上高中的稚气未脱的男孩。
可他现在只能被束缚带紧紧地拴在手术床上，被其他人当作怪物来防备。
“真是一群混蛋。”陆岑熙低声说。
他的手机还在放着淅淅沥沥的雨声，那是他之前烦躁的时候下载下来，用于平静心绪的，后来意外地发现对于似龙种有很好的安抚作用。他又看了少年一眼，拿起手机，起身出去了。
在他身后，少年睁开一双蓝色竖瞳的眼，遥遥地看着他离去。
陆岑熙到了外面，打开手机停掉音乐，在通讯录里找了找，拨出一个号码去：“喂，尹院长，是我，陆岑熙。”
“是这样的，按照权限来讲，我应该可以负责两个实验体的对么？……是的，有一个有意思的小家伙，我想申请专项负责……我姐姐已经跟您说过了？是的，就是那个四号，顺便我还想将研究场地改写到我家……”
“嗯，对，他的心理因素确实是很重要的考量因素，除此之外，我已经确认他是可以交流的智慧生物，必要的话有录像作为佐证；还有，他的伤势也不便于移动，如果他留在我家这边的话，我会全权负责照料他，如果需要我可以以个人名义做出担保……”
“院长，您应该相信我的自保能力，我没有那么弱不禁风……是，小家伙挺乖的，您也知道我的直觉向来是准的，他没有敌意……”
“好的，好的，我会给那边打电话的，谢谢院长……好吧，谢谢老师，祝您出差顺利。”
陆岑熙挂了电话，又拨出去第二通：“你好，我想进行生物科研场地资质证的申请，你看什么时候能有人过来……后天早上吗？我有时间，就这个点吧……嗯好，麻烦了。”
紧接着是第三通：“喂，小翼，我这里有一只新的实验体需要建档留观，你尽快把流程和所需要的数据项目都发给我一份。嗯，建档按照发现地留观的来。”
陆岑熙陆陆续续地又打了好几通电话，条理清晰地将各种要跑的腿、要开的证都安排完了，只等着他拿着半龙少年详细的体检报告去研究院建个档，再将那些场地资质证啥的都拿到了，填个申请，就可以将半龙少年安心留在家里了。
至于姐姐大人的意见……
没那么重要，毕竟她总是在执行任务，动不动那任务保密等级比他还高，一年到头不着家。
他爸妈也是，一个研究量子力学，一个研究高分子化学，保密等级一个赛一个的高，极偶尔的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谁都对工作上的事情绝口不提。要不是几年前他姐的工作重心转移到了打击非法实验室，押送实验体到正规科研院上，他跟她姐一年都说不上两句话。
打完了电话回来，陆岑熙照旧给少年准备了温牛奶和面包。他看见少年醒了，语气温和地道了早安，又把那个圆形的检测机器推过来：“躺好，我再看看你的骨骼恢复状况，恢复得好的话，手术就可以免了，你也可以少受点罪。”
少年艰难地转了转脖子，以为陆岑熙看不到了，悄咪咪地翻了个白眼。尾巴也好似有自己的灵智一般，重重地往床沿上一磕。
绑都绑成这个样子了，还叫他怎么躺好啊。
偶然瞥见的陆岑熙失笑。
小家伙心思还挺多。
他推着仪器将少年整个扫描了一遍，发现似龙种的基因不愧有着科学家为之疯狂的魔力，仅仅是一晚上的时间，较轻的骨裂的缝隙已经自行愈合，较深的骨裂之间已经形成了纤维软骨，连折断的骨头也在好转。
至于他尾骨错位的那一块，不知怎么自己就接回去了，现在好的跟没有出过事一样。
现在仍然比较严重的也就是右肩胛骨那一块的粉碎性骨折了。虽然照这个趋势，放着不管也能恢复如常，但陆岑熙拿着片子研究片刻，还是下定决心，给少年动一回小手术。
他先给少年喂了饭，又与少年讲清了利弊，得到少年的肯首后，终于开始准备手术。
虽然他觉得少年更像是习以为常，拿这个许可跟他换吃的而已。
他不是专业的骨科医师，自己一个人肯定搞不定这种手术。好在这个世界手术机器人的技术已经比较成熟普及，他这里也有一台，搭配着他自己的辅助，只是为少年的右肩动一个小手术还是没有太大问题的。
这个手术在现在算是简单的了，陆岑熙害怕全身麻醉会有什么不好的副作用，所以只进行了局部麻醉，在少年的配合下很顺利地做完了。至于手术中取出的小块碎骨，陆岑熙正好可以作为样本存起来，将检测数据加到少年的档案里面去。
其余几处骨折的地方虽然不需要做手术，但是正骨还是需要的。陆岑熙一边给少年正骨，一边就随意地把束缚带解开了。
不过解开了少年也几乎没有办法动。他的左小腿和左胳膊都打了夹板，右胳膊的夹板更是一路打到右胸膛，整个都被石膏糊住了，难受约束得紧。
折腾了半天，直到陆岑熙好容易将少年左小腿的夹板打好，那边化验血样的机器上的灯才由绿转红，长长地“滴”了一声之后，旁边的打印机自动运转，连着吐出好几张报告来。
陆岑熙不担心胳膊上腿上都打着石膏夹板，尾巴上还扣着抑制环的半龙少年做什么，扶着少年坐起身，便自去拿了报告，就站在打印机旁一页页地看，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这都是些什么？”他喃喃自语道，“红细胞数量这么少，远远达不到正常水平就算了，怎么激素水平也乱七八糟的？”
他对着报告看了好几遍，又转回头去，看了少年一眼。
少年正睁着一双在黑暗中微微发光的冰蓝色兽瞳，充满好奇地看他，看他这一实验室没见过的稀奇东西，浑然不像有什么事的样子。
是似龙种的基因真就如此强大，还是有什么危害是表面看不出来的？
陆岑熙拧眉看着这一份报告，最终还是只把它不动声色地收了起来。
这些数据他会如实复印一份放到少年的档案里头去的。左右少年不出意外以后都应该是他在负责了，建档观察还是很有必要的。
想到这儿，陆岑熙顿了一下，忽然意识到，他还不知道少年的名字，只知道他在原来的基地是四号实验体。
照理说，他们研究院一向是谁专项负责，就由谁给自己负责的实验体取名字的。奈何研究院里一堆起名废的研究员，取的名字不是“小黑”就是“小灰”，偏偏因为似龙种的鳞片大多这个颜色，连个“小红”“小黄”都没有，撞名率非常之高，以至于尹院长在汇报工作时听得头晕眼花之后大发雷霆，干脆让实验体都跟着研究员姓了，这才勉强能分得清。
陆岑熙最初负责的是A-03号，那是一只初代种，是由一只儒艮直接接触龙血转化而来的，在大型似龙种奇缺的当时，乃至于现在都是很重要的数据采集样本。当时助理把取名表拿给他的时候，他秉承反正似龙种听不懂，就起个高效简洁的名字的信念，一脸严肃地写了个三。
A-03号，叫三，没什么毛病。
于是A-03号的名字就成了路三三，之所以叠字，是因为那只儒艮是个小姐姐，辅助他的为数不多的女同事表示，这么叫可爱。
……虽然陆岑熙一点都不觉得那只体重半吨，满口利齿，咬合力达到老虎的十一倍的家伙哪里可爱了。
他瞥了一眼正伸出右脚试探着要不要下地的少年，不禁想到。
要说是可爱，不应该是这家伙更符合人类审美的“可爱”一点吗？
他走到少年边上，轻而易举地把人抱了起来：“别乱动，不然夹板就白打了。”
少年一僵，整条尾巴“唰”地一下竖了起来，鳞片微微炸开，小幅度地左右摇摆。它晃得有点挡视线，于是陆岑熙面不改色地将这条尾巴抓住，弯下来，缠在少年唯一没打夹板的右腿上。
他没注意到少年脸色腾得烧红，嘴唇嗫嚅了两下，眼神乱瞟，那小尾巴也紧紧地缠在自己腿上，不敢再造次了。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Chapter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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