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落索》苏特

30、第 30 章

　　章三十

　　这日赵裕在早朝之上，闻得幽州送来捷报，道是索青丘顺利招安了那帮流寇，不日内便将返京，不由抬眼瞧了瞧赵槿，见他面色平静，不由心底冷冷哼了一声。
　　赵槿的心思是十分明显了，先是推荐索青丘出使幽州，后又将索青绫聘为照宁的老师，拉拢之意，昭然若揭。索青丘此次归来后，论功行赏，接任兵部尚书一职，指日可待。赵槿于他有提典之恩，只怕朝中多数大臣，此刻已将他划为了太子一派。
　　只是不知索青丘此刻心中，是何计较。沈长右这两日内也将回京，他是索青丘身边亲信之人，或许探到了些什么，也未可知。
　　赵裕决定暂且按兵不动，等见了沈长右，再作打算。

　　两日后，倒真是等到了沈长右的飞鸽传书，却是只有短短八个字：“药方之事，彼已起疑。”
　　赵裕握着纸条，神色大变。他不知沈长右究竟是何处露出了破绽，竟被索青丘看出了端倪，现了踪迹。若是如此……只怕索王府内，他是留不得了。
　　眉头紧皱，微一思索，赵裕提笔写下数字，将纸条绑在了鸽腿上，手一扬，那灰鸽便扑扇着翅膀飞了出去。

　　却说索青丘回京后，入朝叙职，皇上龙心大悦，免不了夸奖了他一番。散了朝后，几位素日间与他颇为投契的同僚走在他身侧，笑道：“恭喜索大人，此番大捷归来，少不得要请我们喝酒的，顺便也给我们讲讲幽州的风情人俗。也不讹你，就把你藏下的几坛好酒拿出来吧。”
　　索青丘笑道：“这是应该的——只是我出门数日，府内还有些事尚未处理，待过两日得闲了，定当请诸位开怀畅饮。”
　　另一人笑道：“还有一件事，说起来也是索大人应当请酒的——你可知太子殿下新聘了令弟为照宁殿下之师？都道是令弟才华横溢，若得太子殿下举荐，早晚与你我同朝为臣，前途不可限量。果然将门无犬子，索大人好福气啊！”
　　这话落在索青丘耳内，无异于晴天一声霹雳。他整个人都怔住了，半晌，才勉强稳住了声音道：“此话当真？”
　　众人只道他是惊喜所致，纷纷笑起来：“自然是真的，你便将两顿酒一并请了吧。”

　　索青丘内心大骇，也只得强压住惊慌，与几位大臣寒暄了几句，匆匆回了府，换下朝服，一刻也不耽误，便向着索青绫所住之处而去。
　　到了城西索青绫的屋外，前来应门的下人见是王爷，正要进去通报，被他挥手制止了。一路朝着索青绫的房间走去，才到门外，便听到里面传出一阵笑声，仔细一听，却是谢南庭的声音。
　　索青丘面色登时铁青，一言不发，伸手便推开了门。

　　屋内，谢南庭正懒洋洋的躺在竹塌上，眉开眼笑，不知和索青绫说着什么。索青绫坐在桌边，嘴角含笑，端着茶杯，显而易见心情颇好。二人见索青丘蓦然登门，都是一惊，谢南庭连忙坐直了身子，站起来笑道：“原来是小王爷来了，听闻王爷出使幽州，大捷而归，恭喜……”
　　索青丘当着他的面，也不便发作，笑了笑道：“多谢。原来谢兄也在此处，数日不见，府上一切可好？”
　　谢南庭笑道：“承蒙王爷挂心，家母甚好，无甚大事。”
　　二人客客气气的说着话，索青丘却是内心焦躁，便对着谢南庭道：“谢兄，我还有些话要与青绫说，可否请谢兄暂避？”

　　谢南庭瞧出他面色不善，心里也隐约猜出了几分缘由，不由得看了看索青绫，自己一个外人，也不好强留在此，便欲告辞。却听索青绫道：“南庭，你去书房略坐坐，等我片刻。”言下之意，便是待他将索青丘打发走后，再去找他。
　　索青丘一听这话，一张脸登时被气得青白。他本就怀疑，索青绫无缘无故被太子聘去做了照宁的老师，只怕就是谢南庭从中做的引线人。如今见索青绫和谢南庭之间态度亲热，愈发证实了内心的猜测，当下声音一冷：“也罢，谢兄也不是外人，这些话当着他的面说，也使得。”转向索青绫道，“我且问你，你如何会入了太子府，成了照宁殿下的老师？”

　　索青绫淡淡道：“机缘巧合，二哥觉得有何不妥么？”
　　索青丘大怒：“胡闹！你何德何能，竟能担起如此大任？太子殿下与你素不相识，又怎会无缘无故聘你入府？这其中究竟是什么缘由，你说！”
　　谢南庭心内苦笑一声，这些话分明都是句句冲他而来，只得挺身道：“王爷息怒，这个事情缘由在我，当日无意间在太子殿下面前提及青绫，殿下便存了纳贤之意。及至在殿下寿筵之上，青绫与殿下巧遇，言谈之中，太子颇为欣赏青绫，便请其入府为照宁传授功课。原无他意，不知王爷为何恼怒？”
　　他这话说得客气，却是不动声色间将诸事都推到了太子身上。索青丘冷笑了一声，道：“承蒙殿下错爱，在下自然是感激不尽。只是青绫自身尚且学业未精，又如何堪当此等重任。我只怕……他日要教太子殿下失望了。”
　　谢南庭笑道：“哪里，太子殿下任人唯贤，曾数次对青绫称赞有加，可见王爷多虑了。”

　　索青丘原本要质问索青绫的话，句句都被谢南庭轻言笑语中反将了回来，不由得心中怒火更炽。心想若不是此人，青绫又如何会无端入了这浑局，一步步愈行愈险。忽然心中一颤，此事绝不可能如谢南庭所说的一般轻描淡写，选择在他出使幽州之后，太子方借着寿筵之名将青绫拉入帐下，莫非……就连太子举荐他前去幽州，也是事先盘算好的？
　　如此处心积虑……只怕，只怕……
　　索青丘面色瞬间苍白，盯着谢南庭的双眸，万般猜测齐上心头。此人惯来与太子感情甚笃，为了太子，利用青绫也不是不可能。万一青绫的身世之谜，已被太子知晓，那后果……
　　毕竟这等机密之事，当年也只有父亲与谢南庭的父亲知道。说不准谢南庭也听他父亲提起过，禀报了太子，再设局引青绫入瓮……为的，只怕是他手中所握的兵部大权了。
　　好一个赵槿，好一个谢南庭！

　　索青丘面色青白不定，终于将视线收回，平稳了心境，微微一笑道：“既然谢兄这么说，看来的确是我多虑了。”转而对着索青绫道，“你既得太子错爱，便当尽心尽力，好好辅佐照宁殿下。难得谢兄对你如此情深意重，在太子面前尽力举荐，你也莫要辜负了他一片好心。”
　　谢南庭手心攒着把冷汗，笑道：“不敢当，举手之劳而已。”
　　索青丘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道是府中还有些事务尚待处理，便告辞离去了。

　　回了王府，索青丘胸中郁结，习惯性的便吩咐下人将沈长右唤来，谁知下人去寻了半天，回复道：“沈总管今日一天都不在府内，不知去了哪里。”
　　索青丘闻言一怔，一连传了数个下人前来问话，皆道一整天都不曾见过沈长右，也无人知道他去了哪里。索青丘心内一惊，急忙走到沈长右的住处，却见他房外的院子内，泥地上坑坑洼洼，所有花草尽皆消失。不祥的预感浮了上来，索青丘伸手推开了房门，只见房内整洁干净，而沈长右所有的衣物用具，都不见了。
　　索青丘不由得神色大变，仔细一看，却见桌上放着一封未封口的信，拿起来抽出了里面的信纸，只见纸上写着寥寥几个字：
　　“请恕长右不辞而别，王爷珍重。”
　　索青丘仿佛被人敲了一记闷棍，手一抖，那信纸便飘飘扬扬的落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