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潮孔雀》狐言先生

38、chapter.38 失去的记忆2

　　七月的伏尔加河，风光格外旖旎。

　　两岸的葱郁的树木顺着蜿蜒绵长的河岸覆盖着，彼时天空万里无云，湛蓝如洗。

　　河水，树林，天空交织一起，隐约有童话般的梦幻，像极那色彩鲜明的油画。

　　厉程抱着相机沿着伏尔加河畔一路取景拍摄。拍照是他一个业余兴趣。

　　上次从乌克兰回俄罗斯之后，他心中不免有些后怕，因此没有再到处走了。

　　不过现在那个乌克兰事件已经过去几个月，但他的还是不太敢出国。于是他来了伏尔加格勒，去了一躺伏尔加河。

　　此刻正是傍晚时分，天边晚霞绚烂如画，黄昏的晚阳斜照着荡漾的河水，波光粼粼。

　　他举着相机，对着这落日黄昏的伏尔加河咔咔几下就连拍了几张。

　　转镜头时，镜头从对岸转过了自己这边，镜头移到约莫离自己五十米处，忽然就顿住了。

　　他定住镜头，整个人都愣怔了一下，有些不可思议，又有些惊喜。

　　因为镜头对着一个长发女孩，乌黑浓密的秀发披散而下，柔软地在河畔的晚风荡起。

　　他一眼便认出那个女孩，时晚。

　　在乌克兰与时晚匆匆相识又匆匆告别之后，他都没来得及向时晚要联系方式。

　　他以为乌克兰之后便和时晚不会再遇见了，然而谁又知道，他居然在伏尔加河畔再次遇见她。

　　真的很巧合，巧得像是上天安排的那样。

　　当看到时晚的时候，他并没有像个呆子一样看傻眼，而是略略地看了一眼之后，脑子迅速做出反应。

　　他将镜头对焦着时晚，毫不犹豫地按下快门。他想把这份美好永远地留下来。

　　他连拍了几张时晚的照片之后，不自觉呼了一口气。他转过镜头对着河对岸的森林中的小木屋，却没有拍……

　　这时的他正在犹豫一件事。

　　到底要不要过去和时晚打招呼？

　　他从来不是这样犹豫和扭拧的人。

　　却不知道为什么，面对着时晚，他居然会不自然，会在纠结。该怎么说，说什么……

　　这样一个偶遇好像要被他演化得像一场蓄意的遇见。

　　他想想都觉得可笑。

　　厉程自嘲地笑了笑，忽地转过身去，似已经准备要上前和时晚打招呼。

　　却在他转身一瞬，他看到时晚正站在自己身后，瞅着自己咯咯直笑。

　　他心里咯噔一下，却又不自觉地扬了嘴唇，笑了出来：“你好，时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时晚低眉浅笑：“你好，厉先生。”

　　时小姐和厉先生。

　　他们都格外地客气。

　　厉程移了移视线，说：“好巧呀，你怎么来也这儿？”

　　时晚脖子挂着相机，背着手，在河岸边上踱着步，说道：“想来看看伏尔加河呀。”

　　“第一次来？”厉程问。

　　她点头，然后说道：“我前几天在圣彼得堡国立美术馆看到《伏尔加河上的纤夫》的真迹。这是我最喜欢的一幅画，所以，我想过来看看。”

　　厉程低头轻笑：“时小姐眼光不错，这是伊里亚.叶菲莫维奇.列宾的成名作，也是作为现实主义绘画的杰出代表之一。《伏尔加河上的纤夫》的确很在深意。”

　　时晚歪头看他：“你对美术有研究？”

　　厉程失笑：“没有没有，不过是旁听过几节美术的专业课。在圣彼得堡念大学是也经常去国立美术馆去游览。大概知道一些。”

　　时晚点点头，给他竖了个拇指：“挺不错嘛。”

　　“哪里。”厉程谦虚地摇头。

　　“你一个人吗？”时晚见他身边没有别人。

　　“是，一个人，我喜欢一个人的旅行……我没猜错的话。你也是一个人吧？”

　　时晚失笑，点头：“对，我是一个人，我也喜欢一个人的旅行。”

　　在乌克兰那会儿他也许就该知道时晚是和他一样，都喜欢一个人的人。

　　“对了，刚才听你说你在圣彼得堡念大学，所以你是中国留学生？”时晚忽然问。

　　厉程滞了滞，那一刻他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他只是一个在中国被家人抛弃的孩子，然后被俄罗斯的夫妇收养带到这里生活的外国人。

　　对此，他只笑笑，说：“我不是留学生。”

　　时晚微微诧异却并无多加追问，只淡淡一笑。

　　两人就此陷入了沉默。

　　夜幕已经笼罩下来，河畔两边早已亮起暖黄的灯光。河畔的风子渐渐大了起来，吹得格外舒适。

　　“不好意思。”时晚看了看手机，说，“我先走了，我要回酒店了，晚上还有点事儿。”

　　厉程微笑：“你去吧。”

　　时晚向他挥手：“那……我们再见吧。”

　　厉程忽然觉得好笑，他们不过萍水相逢，只知道对方名字，别的一概不知，联系方式更是没有。如果真能再见的话，那应该是缘分吧。

　　毕竟，在国际机场，他对时晚的惊鸿一瞥，时晚对他的莞尔一笑。

　　又到乌克兰暴乱事件，他们在慌乱之中相遇，携手奔跑在格鲁舍夫斯基大街。

　　再到今天，在伏尔加河畔不期而遇。

　　这都是他和时晚之间的缘分。

　　八月，莫斯科，莫斯科国立大学。

　　今天是学校举办校园文化艺术节的日子，晚上开始了活动，很多学生都穿上自己准备的特色衣服参加晚上的派对。

　　厉程今天下课就回到租的小公寓准备做晚饭，就在他刚回到家时就接到了丹尼尔的电话。

　　丹尼尔他是莫斯科人，是厉程在俄罗斯高中及大学的同学兼室友，厉程好兄弟。

　　厉程见来电显示是丹尼尔，大概知道丹尼尔找自己是什么事了。

　　“嘿，朋友，今晚来举着文化艺术节的派对吧，有好多美女哟。”丹尼尔讲的是纯正的俄罗斯语，特别好听。

　　“不想去。”厉程直接回绝。

　　他知道丹尼尔这个人，平时就喜欢看美女，没个正经儿，今晚铁定是冲美女去的。

　　丹尼尔说：“你确定不来？我听说会有很多中国留学生哟，你平时都是一下课就走人，难得有机会见见认识一下你的中国同胞，真不来？”

　　厉程听到中国留学生，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就闪过时晚的影子。

　　他仿佛魔怔一样，不时会想起时晚的模样。

　　最后他还是去了。

　　厉程穿了一身汉服去。

　　那套汉服是厉程认识的一个中国留学生送给他的。米白色交襟上袄和下裙外穿一件素白银丝刺绣大袖衫。

　　他本身就人高腿长，这一身汉服上身更衬出他的身高与气质，竟颇有谪仙的一尘不染之感。

　　厉程摇着一把折扇过去。丹尼尔远远见了衣袂飘飘的厉程款款走来，不禁吓了一跳。

　　当然，周围所有的学生都目不转睛地看着厉程，仿佛厉程这一身服装格外耀眼。

　　这让厉程有些不安，他被无数双眼睛注视着走过来。丹尼尔上前来，搭着他的肩，笑嘻嘻地说：“兄弟，可以呀，够出众的呀。”

　　丹尼尔这回说的时中文，瘪脚的中文，浓浓的口音，不仔细听是听不懂他说的中文，咬字与腔调都不太对。

　　不过厉程已经习惯听他讲中文了，他微笑，用俄罗斯语说道：“我没准备派对的礼服，只能穿这个。”

　　丹尼尔打了个响指：“这个就很不错了，完美。”他不再说瘪脚的中文了，说回他的母语。

　　由于厉程一身汉服的登场，引来了无数的目光注视，自来了不到半个小时，就好多女孩子过来搭讪。

　　不仅在本国俄罗斯的女生，还有别国的留学生，比如英国，韩国，日本，甚至还有泰国的……

　　然而，这些搭讪都由丹尼尔一一挡下。

　　厉程只摇着折扇，一个人好笑地看着丹尼尔替自己挡桃花。

　　就在这时，只听旁边的人传来一声声惊呼。厉程循声看去，只见一群人围在哪里起哄。

　　隐约听着有人大声惊叹着说：“太美了，这个中国女孩太美了……”

　　厉程眉头一皱，不禁看过去。不曾想这淡淡的一眼便深深吸引住他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抹窈窕的身影，飘逸出尘。他定睛看去，只见是一身着汉服的女子缓步走来，风拂着裙裾飘动，如仙如雾。

　　待她走近时，厉程霎时愣怔，下巴都忙跌到地上。那个汉服女孩竟然是时晚。

　　时晚也是莫斯科国立大学的学生？

　　时晚手执一把紫檀镂花拂菻扇，挽着小髻，绑着浅绛色发带，斜插着白玉钗子，秀发柔顺地披肩而下。

　　众人均被时晚的汉服扮相所惊艳，当然，也包括厉程。

　　这是厉程第四次见时晚，好像每一次见她，都是不同的感觉，都让厉程深深地记在心中。

　　时晚遥遥便看见一袭白衣如谪仙飘逸的厉程，微微露出讶然之色。

　　厉程看着时晚，眉眼带笑，径自上前走去。派对上的人都将目光落在厉程和时晚身上。

　　因为只有他们是穿汉服的，在这个派对中显得格外亮眼夺目。让人感觉他俩是约好了这样穿的一样。

　　“你好，时小姐。”厉程依旧是彬彬有礼地打招呼。

　　时晚以拂菻扇掩面浅笑：“看来，我们缘分不浅呀。”

　　厉程朗声笑道：“想不到，你是莫斯科国立大学的学生。”

　　“你也是呀。”时晚莞尔。

　　“我研二。你呢？”厉程开始闲聊。

　　“我也研二。”时晚挑眉。

　　厉程一副好巧呀的样子让人忍俊不禁。

　　时晚收起扇子，小巧玲珑的扇子在她手中把玩着，她目光忽闪忽闪地打量着厉程，皱皱眉说道：“你怎么想着穿汉服出来？”

　　厉程看了看自己这一身，笑道：“我没有礼服呀，况且这是文化艺术节，大家都可以穿属于自己国家文化的服饰，那一水的日本人都穿和服。所以，我作为中国人，穿汉服，没问题呀。”

　　时晚点头，认同地说：“对，我也是这么想的。”说着，自张开手，转了一圈，展示着自己的汉服。

　　她旋转了一圈，裙摆自然地转开来，像绽开的花儿一样。

　　厉程这才认真看时晚身上的那套汉服。是一款宋制的汉服。上身是月白抹胸，下身红白相映的蔷薇襦裙，外着一件浅绯色直领对襟宽袖褙子。

　　衣裙上的刺绣没有繁复华丽的花纹，而是简约素净的蔷薇缠枝花叶纹饰，如此配衬着倒是格外地相宜。

　　厉程不由看多了几眼，时晚扬着脸，问道：“你在看什么？”

　　厉程收敛了目光，笑道：“只是觉得宋制汉服很少见。我见的大多数是明制汉服和唐代的高腰裙。不过我觉得挺惊艳的。”

　　“是吗？”时晚似乎有些窃喜，“我喜欢宋朝。”

　　厉程眼睛一亮：“我也喜欢宋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