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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反派记事簿 ...

  •   天空仍旧阴云密布,雨水荡涤着大街小巷。
      路七白收了伞,迈进殡仪馆的大门。
      今天工作相对来说轻松些,只有一户人家来火化老人遗体。
      老人的家属挑选好了骨灰盒,又请路七白为其代写了灵位牌。
      外面殡仪员正在指导老人的长子、长孙进行开光,念开光辞。
      一旁站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悲痛欲绝的孙女险些一头栽倒晕过去。
      路七白出于善意地扶住女孩儿,把她捞回来。
      “死可能是一道门,逝去并不是终结,而是超越,走下一程,正如门一样。①”路七白自己松开手,“您节哀顺变。”
      “我和爷爷关系最好了,他怎么就驾鹤西去了呜呜呜……”那姑娘又趴回自己母亲的怀里头去哭,在场所有人听着都揪心。甚至有的忍受不了,也跟着一起哭。
      知死别苦,才益珍惜生离。
      路七白去为老人的遗体化妆。等到把家属都送入了悼念厅,他的工作就算是完成了。
      他坐了一下午办公室,已经准备好提前下班了。
      坐他对面的马奕凡上午还在,下午就不见踪影,桌上纸张信件还堆得乱七八糟。
      马弈凡是一直跟着后面学习的新人,是火化师。
      路母其实不是路母,而是马弈凡的母亲。
      路七白是他们家捡来的孩子。他和马奕凡情同手足,又救过马奕凡的命,还是他的恩师。
      在这个和谐美满的小家庭里,没有人把路七白当外人。
      路七白心里还侃马弈凡冒冒失失,跟小时候一个样,但却毫无怨言地帮他整理桌面。
      他年纪稍长,理所应当照顾弟弟。
      马弈凡桌上没什么文件,就是一堆打印纸,底下倒是藏着什么——一封信。
      遗书,封面上缩在右下角的两个字。
      他心中一颤,在好奇心的牵引下抖着手拆开看了一眼。
      “致哥哥路七白和妈妈……”
      刚看了个开头路七白更加笃定了自己一闪而过的猜测,立马把遗书塞回信封。
      “诶,陈姨,你看见小马了吗?下午怎么没见着他?”路七白拉着清洁工陈姨。
      “不知道啊,我也没看见。”
      “不是不是,小马刚才急匆匆就走了。”另一个清洁工阿姨拍了拍陈姨的后背,“说什么要去公安局自首。小马这老实孩子,犯什么事儿了?”
      遗书?自首?
      路七白暗叫不好,抓着那个阿姨问:“什么时候走了?走多久了?”
      “有一会儿了,估计到了吧。”
      “谢谢。”
      路七白顾不得其他,直接冲进雨里,冒着风雨跑向公安局。
      马奕凡你他妈凭什么自首?人是我杀的,刀是我让你烧的你又没烧,你他妈凭什么替我顶罪?
      路七白又担心小马,又恨小马坏了自己天衣无缝的计划。他边跑边开始流泪。眼泪混着拍打在脸上的雨水,他的样子十分狼狈。

      市公安局门口。
      “段清!你出来!”路七白声嘶力竭地喊道。他此刻失去理智,但又极力压抑。
      段清听见路七白的声音,立即出来查看情况。
      “别闹别闹。你来这干什么?”
      “刚才是不是有人来,来你这儿?”
      “是。”
      路七白猛然抓住段清的臂膀:“无论他说什么你都不要信。杨连俊,绝对不是他杀的。”
      小马此时也跟了出来。
      “路哥……”
      “你闭嘴!”
      “你怎么知道不是他杀的?”段清顿了顿,“他提供了警方一直在寻找的凶器。”
      “因为,人是我杀的。”
      段清倒对路七白的话语与行为并不吃惊,却感觉心如刀绞。他不清楚是什么让路七白这样一个在任何情况下都可以处之泰然的人能够气急败坏地跳出来认罪。
      路七白即使哭也是个美人。他的身体完全失去了重心,被段清搂在怀里才得以勉强站稳。
      小汪都有些于心不忍:“嫂子,你这空口无凭的……”
      “你就是那晚的第二人,对吧?”
      “是。是我让他自杀的。”

      11月3日晚八点二十二分,路七白从殡仪馆下班,到达事先约定的天桥下。
      杨连俊伶仃一人蹲在路边吹冷风。
      “我以为你不来了。”杨连俊一笑。
      “我从来不食言。”路七白扶起,两人并肩沿着桥洞徐徐地走,“现在我是项羽你是刘邦,你既已知道我的目的还敢来赴宴,有胆。”
      “刚才我碰见关河周了。我求她复合,她拒绝了。”杨连俊长叹一声,“唉。”
      “之前公安查的那具无名女尸是你杀的?”
      “对。”
      “你有能耐了,之前都是我帮你的。”
      “当时是什么关系,现在?还找你做什么?那个女的骗了我十万啊,把我的死心塌地的感情,还有我治病的钱当烂泥一样踩在脚底下。天底下的女人都一样,贪婪、拜金。还是你最好。”
      杨连俊侧头看路七白:“可你却爱着段清那个王八蛋。”
      “你别这么说。每个人都有私欲,或多或少而已。你口口声声说爱我,可你知道我喜欢段清就像你对我的感情一样吗?”
      “也罢。”杨连俊不会自己给自己寻不开心,只是坦然接受现实的残酷,“没有人会珍惜我。”
      “会有人把你记在心里,可你等不到那天。”路七白停下脚步,语气如风刀霜剑般冰冷地说道,“你自杀吧,不要我动手。就当是你最后能为我做的事,永远把秘密藏到地下去。
      “我会亲自送你入棺材。”
      “好好。那就死得不同寻常一点吧。”杨连俊拿出刀,细细端详了一会儿,倏然手起刀落,扎进自己的颅顶,笔直地向后倒去。
      可惜颅顶的坚硬超乎杨连俊的想象。
      “你施舍施舍我,再给我来一刀。”
      “好,我满足你。”
      路七白缄默着蹲下身,握住杨连俊持刀的手,又补了一刀,眼睛都不眨一下。
      “路七白,没想到你还能再握着我的手……”
      “再见了……”
      最后一别,阴阳两隔。
      杨连俊闭上双眼——虽死,也瞑目了。

      “那刀上有我的血,你们完全可以拿去做DNA检测——小马和杨连俊无冤无仇,根本没有动机。”路七白看向小马,“他明显就是替人顶罪。”
      “他说无名女尸是他的姐姐,没敢来认领。要等杀了杨连俊报仇雪恨再领回家。”
      “假的,你怎么不查户口,他根本没有姐姐。”
      段清陪着路七白一起淋雨,他用手擦去路七白脸上的眼泪。
      小汪等人云里雾里,好半天才搞清楚状况。但碍于没有收到上级的指示,他又不好鲁莽地上前把路七白给拉开。
      “你也别装了。段清,你早在怀疑我了,对吧?”
      “对,仅是怀疑,我并不愿意无凭无据地相信我的主观臆断。”段清低头注视路七白,“直到昨天,我第二次去现场,偶然发现了你留下的痕迹。
      “然后我想,没有直接的证据指向你,或许检察院就不能对你提起公诉,或者法院未必会采纳。那么你在我心里,还是无罪。”
      “但你发现你根本做不到。”路七白忽然笑了,接着段清的话继续下去,“因为你和我一样,坚持、热爱自己的工作。即使只有蛛丝马迹,你也会亲自来提审我,直到我说出事情的真相,段队长。我没有看错你。”
      “这是我们深爱彼此的原因,没想到变成了反目的根源。”段清敬佩但最不愿意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就是大义灭亲。
      “你知道吗?你们还犯过一个错。”
      路七白挣脱段清的怀抱,继续说。
      “四年前,食人恶魔案和断臂的维纳斯案本不该并案。当年杀死杨连俏的凶手吃没吃人我不知道,但杨连俊就是瞄准了这一点,模仿作案,让那个凶手成了替罪羔羊。他常年酗酒有肝硬化,他听网上说缺什么就吃什么来补,他倒是真吃了人的肝脏。所以这就是你们犯的第二个错,杨连俊才是那个食人恶魔。”
      “你是他的帮凶,你早就和他同流合污了,为什么?”
      段清再也抑制不住情绪,又想起自己没带手铐出来。
      “没为什么。为了各自的利益。我的目的达成了。”
      路七白说着,手滑向了段清的后腰,趁他不注意拔出了配枪,又后退两步,果决地给子弹上膛,对着自己的太阳穴。
      “路七白你疯了?!你要干什么?”
      “嫂子,你冷静一点儿。”
      小汪、小吴一干人立马冲下来控制路七白。连被限制了活动的小马也跟着下来,摔倒在地,无能为力地放声大哭。
      “马弈凡啊马弈凡,我到底该说你什么好?如果不是你,我现在应该仍逍遥法外吧?”路七白叹息一声,“我的罪行已经暴露于天地了,我才不要在这里受罪。段清,对不起,下辈子吧。”
      一声枪响,对于扼腕的众人来说是尘埃落定,可对于段清来说,却是痛苦循环往复的开始。

      11月5日,天桥洞杀人案嫌疑人路七白饮弹自尽。天桥洞杀人案成功于48小时之内告破。

      段清站在路七白的棺木前,泣不成声。
      又一次,没有抓住他……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反派记事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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