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青婂》匙沉溪

6、摔玉

　　这一日各处走动，倒有些乏累，简单安排后便洗漱收拾准备歇下，青婂想同妹妹说些体己话，也没留人上夜。
　　躺下后青婂问道：“今日入府觉得这府中如何？”
　　黛玉道：“雕梁画栋，远胜扬州家中。”说完垂眸，略显低落。
　　青婂道：“荣国府以武起家，武将之家素喜富丽堂皇，自然远胜我们在扬州所住官邸。只是扬州府邸不过是父亲任职期间暂住，非我林家宅居。当初离京时你年纪尚幼，怕是记不得了，咱家京中府邸布置更有天然质朴之气，即便取人工之力，求的也是精巧雅致。与这府中相较各有千秋，以你的喜好而言怕是更喜咱们家中的布置呢。”
　　黛玉眼中略有诧异问道：“果真如此？”
　　青婂笑道：“我林家世代书宦，以文起家，先祖能得侯爵之位，可见其能为不凡。到爹爹这一辈五代列侯，自然是有底蕴的。过些时候要选定日子将母亲灵位请进咱们府中小祠堂，你我自是要去的，到时你自己瞧瞧便知。玉儿，论及两府门第传承不过伯仲之间，你我借助于此每年奉上银两远胜于花费，因此你不必过于在意寄人篱下。我的妹妹聪慧灵巧，安心才好。”
　　黛玉眼圈微红：“长姐”
　　青婂说：“好了，老太太那辰时才请安，明儿咱俩早些起，把东厢书房先布置起来。”
　　姐妹俩不再说话，安然睡下。
　　次日清晨，姐妹俩早早起来，将东厢的书房布置好。所有书籍皆放在北屋，内又摆了一张大书案。堂屋内摆了桌椅，姐妹们过来时可在此处玩。南屋靠墙摆了一张罗汉塌，又有画桌、琴桌、香案、花几等。
　　布置完书房便去贾母院中请安用早饭，用完早饭贾母道：“姑娘们上学就在后边不远的一个小院，每日只巳时、未时上两个时辰。只是这一路舟车劳顿，该好好歇两日，你们俩过几日再去上学吧。”
　　点头应下，青婂又道：“我与玉儿蒙外祖母厚爱，教养于膝下，原应多陪伴外祖母，以尽孝道。只是我们有孝在身，终该避讳些。且孝中饮食清素寡淡，不该让您与众姐妹迁就我们。是以禀明外祖母，我与玉儿以后在梨香院用饭。”
　　这两日为迁就林家姐妹，每餐菜品有一半是寡淡的素食，的确不甚和贾母口味，贾母便应下：“如此也好。”
　　回了梨香院不多久，凤姐领人送来了纸笔针线等常用之物，外加几匹素色料子，凤姐道：“这几匹料子颜色清淡，正和妹妹们穿，瞧瞧可有喜欢的颜色，我让人做几件衣裳出来。”
　　青婂道：“嫂子倒不必麻烦，我们身边有两个手艺还看得过，只让她们做即可。我这倒另有一事要劳烦嫂子。”
　　凤姐一摆手道：“嗐，什么劳烦不劳烦的，只说便是，客气个什么劲儿。”
　　青婂笑道：“是这，西边小跨院内的厨房我打算用起来，不说旁的，至少取用热水也要方便些，只是要劳烦嫂子送些东西过来。”
　　凤姐满口答应，又说了会儿话方才离去。不多时便有仆妇送来了厨用之物和一些柴碳。
　　姐妹俩有午休的习惯，只睡个两三刻，免得睡多了晚上走了困。青婂才醒了没多会儿，正要往书房去，便听外面丫头道：“宝二爷和三位姑娘来了，正在前厅呢。”
　　青婂移步前厅，刚进门就见一个东西被人摔到自己脚边，定睛一看是块美玉，顺手拾了起来。几个丫鬟连忙过来要接玉，青婂抬手，绕过丫头就见厅内宝玉哭的满脸泪痕，众人围着他劝解，一旁黛玉似是吓到了，倚着莲心掉眼泪。青婂没说话，这宝玉当真如王夫人之言有疯疯傻傻之态，沉下脸扫视一圈，屋内众人都不在言语，宝玉哭声都小了。
　　青婂走到黛玉跟前，黛玉见长姐来了便偎过来，哭得更委屈了。青婂安抚的抚了抚黛玉，抬眼看到一个身材细挑，穿着青缎背心的丫鬟往外走，开口道：“哪儿去啊？”
　　话音一落，一屋子人目光都转到那丫鬟身上，那丫鬟转过身略显窘迫，青婂知她是要去禀告府中长辈，见她不说话也没再问。转头问一旁莲子：“说吧，怎么回事？”
　　莲子道：“方才宝二爷与我们姑娘说话，问姑娘‘有玉没有’，姑娘说‘你那玉是件稀罕物，岂能人人皆有？’宝二爷听了道‘什么稀罕物，不识人高下，还说灵不灵呢！我也不要这劳什子！’说完便摘下玉摔了出去，又哭个不住，把姑娘也吓哭了。”
　　莲子最后一句说的宝玉几人有些不自在，青婂问宝玉：“表弟这番作为，是何道理？”
　　宝玉此时没了方才摔玉的气势，低声道：“家里姐姐妹妹都没有，单我有，我就觉没趣儿，如今林妹妹神仙似的人也没有，可知这不是什么好东西。”
　　青婂听了这话，再瞧瞧他与黛玉的气运交缠，叹了口气，转头瞧了瞧黛玉身上，问道：“莲子，玉儿的墨玉扣呢？”
　　莲子进内间取出墨玉扣：“姑娘午睡便摘下来了，方才出来的急，便没带上。”自得了这玉扣，黛玉睡的安稳了许多，日日不离身，睡下时也要放在枕下。
　　青婂接过玉扣便同宝玉道：“这玉扣虽不如你这玉稀罕，却也是难寻之物，机缘之下到了玉儿手中，玉儿日日佩戴，甚是喜欢，从不曾似你这般打砸。今日分说这一番，表弟大可不必再因此闹了。”
　　青婂说完，将玉扣给黛玉戴好，将方才拾到的玉拿起来打量，只见这大如鸽卵的玉灿烂莹润，五色花纹缠绕，玉上正面刻有‘莫失莫忘，仙寿恒昌’八个字，背面写着‘一除邪祟，二疗冤疾，三知祸福’。鬼使神差的将神识探入玉中，竟发现玉中满是仙灵之气，只是有阵法附之玉上，无法吸收。
　　青婂收回神识将玉递给宝玉，经方才青婂一番说法，又见黛玉有玉，宝玉也就不生别论了，接了玉让一旁丫鬟给他戴上。年岁都不大，吵吵闹闹也倒无妨，若不是宝玉在梨香院摔这长辈看重的东西着实不妥，青婂也不会认真。
　　这宝玉性子来得快，去得更快，这才刚好又往黛玉跟前儿凑，黛玉心里还委屈着呢，扭头只和姐妹们说话。
　　收敛了气势的青婂，瞧着还是很温和的。昨儿见面开始，惜春就很喜欢这个林家大姐姐，一边说着话，一边悄悄地朝青婂跟前挪了几步。见青婂没有反感，笑眯了眼，又挪了几步。
　　惜春刚开始往这边挪，青婂便察觉到了，见她笑眯了眼，更觉可爱。等她再悄悄靠近时，终是忍不住揽了过来。惜春骤然睁大眼，接着又有些害羞，脸颊红扑扑的。青婂笑道：“我们惜春真真是惹人喜爱，槿姐姐很喜欢惜春呢。”
　　到底不是十分害羞的性子，惜春眼中透着亲近，学青婂语气说：“惜春也喜欢槿姐姐。”一旁众人瞧她学青婂的样子，都笑个不住，此时这屋内气氛才算真正缓了过来。
　　青婂转头朝对着自家妹妹干着急搭不上话的宝玉半开玩笑的道：“表弟，这梨香院如今我们姐妹在住，少不得你在这处儿要守我的规矩。”
　　方才一番作为，宝玉有些怕青婂，这回见林家姐姐态度温和的与自己说话，忙道：“林姐姐只叫我名字便是，什么规矩姐姐只说便是。”提到规矩不免又苦了脸，黛玉见他苦着脸，抿嘴偷笑。
　　“我这规矩，还没定全，只想出第一条了。这第一条便是，不能在这梨香院内摔玉。违背规矩是自要罚的，你若不认罚，便让人将你关在门外，不许你进院儿。”
　　宝玉也是发起性儿来才摔玉，日常也是不敢的，听到这一条忙答应下来。
　　青婂又道：“方才你已摔了一次，该怎么罚好呢？宝玉平日怕什么？”
　　旁边惜春回答：“怕老爷。”这小人儿一本正经的认真回答又把青婂逗乐了。
　　“若把这事儿告诉二舅舅，那就是二舅舅罚，不是我罚了。惜春啊，宝玉还怕什么？”
　　惜春眨眨眼，很认真的说：“怕背书。”
　　青婂见之前说到老爷时宝玉是惧怕，这会儿说到背书便是厌烦加苦恼，问道：“宝玉如今学到哪了？”
　　宝玉低声回道“刚读到论语。”
　　青婂点点头:“那就罚你背四书吧，四书都背下来便算你过了这关。什么时候背下来，什么时候再来，背下来之前便不要再来了。你若不认罚，现在就把你请出去。”
　　宝玉有气无力道：“我认罚。”
　　原本迎春、探春还想说说情，见罚的是背四书，便不再多说。青婂只是想借此隔开宝玉黛玉两人一段时间再看，这罚的并不重，只是瞧得出宝玉厌烦读书，背诵不会太快，且这罚不会让府中长辈不满。
　　黛玉只道长姐罚宝玉是在给自己出气，又见宝玉如喝了黄连的脸色，知他是真的怕这罚，方高兴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