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青婂》匙沉溪

10、宝钗

　　回到后舍，黛玉还在感慨：“宝姐姐都落选了，看来这伴读擢选条件严苛啊。”
　　青婂道：“不是擢选条件严苛，而是打从一开始宝钗便入选不了。”
　　黛玉不解：“为何？”
　　“出身，薛家祖上纵有官职如今也都没了，皇商说起来再好听也是商贾。伴读是为公主、郡主而选，公主、郡主出身高，选一个商贾之女指派到谁身边都是折辱。本朝明里暗里擢选伴读不是一次两次，你可曾听说过哪位公主、郡主的伴读是商贾之家出身的？不是官宦人家也要是世代耕读之家出来的女子。若真是秀女大选，以她的才学容貌许还有一搏之力，这伴读擢选……”话未尽，青婂只是摇头。
　　黛玉轻叹道：“这样说来，竟是从一开始就没有机会。”
　　次日用了早饭，众人到贾母处请安，黛玉说起要去探望宝钗之事，迎春、探春要同去，宝玉听了也要去。正巧凤姐来辞老太太，说是应东府里尤氏婆媳的邀，今日往那边府里去，宝玉听了又想随凤姐到东府里玩去。
　　宝玉这犹豫不决，青婂没等他决定便要领着姑娘们过去薛姨妈那，这下宝玉也不用想了，忙跟着姑娘们往薛姨妈这边来。到那见宝钗气色尚好，众人便在宝钗房里说笑，旁人都与宝钗说话，唯独宝玉在屋内左右转了转问道：“姐姐这屋香气我倒没闻过，熏得什么香？”这话说完，屋内众人留意闻了闻，都道是没闻过的香。
　　宝钗道：“哪有什么香，我从不熏香的。”说罢想了想又道：“若有香气八成是我早起吃的冷香丸的香气了。”
　　宝玉问道：“什么冷香丸，这么好闻？姐姐赏我一丸尝尝吧。”
　　“药也是能混吃的？”众人不理会宝玉，只问起冷香丸来，宝钗道：“我原是胎里带的热症，瞧了多少大夫也不见好。后来有个专治无名之症的和尚说了个海上方儿，又给了一包异香异气的药引子，配成了冷香丸，用了倒真有效验。”
　　宝玉又问了方子，宝钗道：“东西药料一概都是易得的，只难得‘可巧’二字：要春天开的白牡丹花蕊，夏天开的白荷花蕊，秋天开的白芙蓉花蕊，冬天开的白梅花蕊各十二两。将这四样花蕊，于次年春分这日晒干，和在末药一处，一齐研好。又要雨水这日的雨水，白露这日的露水，霜降这日的霜，小雪这日的雪各十二钱。把这四样水调匀，和了丸药，再加蜂蜜、白糖各十二钱，丸了龙眼大的丸子，盛在旧磁坛内，埋在花根底下。若发了病时，拿出来吃一丸，用十二分黄柏煎汤送下。”
　　宝钗说完，众人只道阿弥陀佛，这方子能不能配成只看天意。若是运道不好，怕是一辈子都配不上这药，宝钗这冷香丸能配好真真是幸运。唯有宝玉欢喜道：“这才该是女儿家吃的药。”
　　出了小院，众人只道冷香丸配不成，这冬日里调制梅花香还是可以的。自青婂姐妹的染华轩开起来，学里姑娘们制香、调胭脂的花费便由青婂出了。众人兴冲冲的到花园子里剪梅花制香，梅花香要窖藏月余才能取用，便将调好的香窖藏起来。
　　年节府中热闹，一连好几日都有宴席。这日东府里请贾母过去看戏，贾母高兴遂带了府里女眷并宝玉一同去看戏，至晌午贾母、王夫人具回了荣府，凤姐坐了首席，众女眷尽欢而罢。
　　却说宝玉送了贾母回来，想起今日看戏宝钗未去，便转头又去了薛姨妈处看望宝钗，又在薛姨妈处用饭吃酒，倒也尽欢。看戏的众人自东府回来到荣庆堂定省，告辞出来时正瞧见东厢外略有醉意的宝玉拉着丫鬟晴雯抬头看着门斗。
　　众人过去只见门斗上贴着“绛芸轩”三个字，宝玉只朝着黛玉问：“林妹妹，你看这三个字哪一个好？”
　　黛玉见他吃了酒，也不与他细分辨，只笑道：“我瞧着个个都好，怎么写的这般好了，明也替我写个匾。”宝玉也笑道：“你又哄我。”见天色晚了，众人凑趣几句便各自回去了。
　　元宵节前，林海的回信到了，除了每月例行给姐妹俩的家信，单有一封是给青婂的。青婂拆开那信，只有九个字“欲速则不达，静待时机”。如此青婂放心许多，青婂怕的是林海犯了文人执拗愚忠的劲头儿，一条路走到黑。
　　林海之前确有些犹豫，四王八公属太上皇一派，老圣人提拔重用于自己有知遇之恩，可臣子忠君只应忠心当朝天子。如今老圣人与新帝打擂台，当真难为做臣子的。青婂的信打破了林海的犹豫，四王八公之势根基动摇，林海终究有两个女儿要庇护。只是改弦更张也非易事，一步踏错身家性命不保，还要小心谨慎才是。
　　年后，府中下人开始传薛家姑娘有个金锁，锁上有字正配宝玉通灵宝玉的八个字，金玉相配如何如何的。此话只在下人中传，贾家主子并无一人提过此事，只是黛玉听了难免有些吃心，为此与宝玉闹了别扭。
　　这几年黛玉与宝玉关系愈发好了，每日读书玩闹在一起。二人年纪尚幼，也未必明了男女之情，只顺应心意黛玉便对金玉之说着恼了，宝玉只得小心哄着。
　　“哎，这世间的人与事当真难以尽如人意呀！”
　　严嬷嬷道：“姑娘可是想到二姑娘的事？姑娘若觉得那位不成器，不是良配，何不早些断了二姑娘的心思？”
　　青婂想到黛玉和宝玉身上的气运交缠叹道：“哪有这般容易啊，且不说她二人心意如何，外祖母是早有这个念头，只是父亲这边一直未应允罢了。这回又掺和进来个薛宝钗，多了些变数。我瞧着这宝钗心性坚定，够聪明有野心，才学容貌更是拔尖儿的。只是出身不够高又有这么个不省心的哥哥，倒真有些可惜了。”
　　说到这青婂想起姜云望从金陵收拢的消息，又道：“嬷嬷你说这位贾先生下的判决也有趣，明明拉个下人顶了罪就能简简单单了的事儿，偏这样判，有意思。”
　　“说不得那贾先生本就打着两样主意来的，明面上念了二舅老爷保荐的恩帮了忙，暗地里又真真切切的攥住了把柄，进退皆可。姑娘不是已经给老爷去信，提防些贾先生了吗？”
　　“我也不过是提个醒儿，如今他搭上了荣国府，也未必会与父亲多联系走动。”
　　梨香院的梨花开了，洁白如雪，梨香满园，宝玉和姑娘们下了学便都到梨香院来了。林府年初新得了个不小的地热庄子，庄子上种了不少果树，早早地就开花了。庄子上的管事便选了新开的桃花制了桃花酒送来，封坛一个多月，今儿开了一坛子，滤除桃花后，分壶装好。
　　命人搬了椅凳来，众人在院中坐定，杯中的桃花酒带着浅浅的桃花颜色。青婂道：“这酒后劲大，尝尝便罢了，可不许多吃。”
　　宝玉饮了一口道：“这桃花酒好，桃花胭脂也好。”说罢转头看看梨花，又道：“可惜梨花色白，制酒倒可，胭脂是做不得了。”
　　探春道：“这也无妨，等我们院子里的蔷薇开了，再采来做胭脂，只怕颜色还要鲜艳些。”
　　宝玉道：“正是呢，桃花胭脂色淡，用上了只显得气色好些，不像用了胭脂，还是蔷薇胭脂鲜艳些。”
　　宝钗一旁道：“宝兄弟读书若有制胭脂一般的用心，便好了。”
　　宝玉刚想还口，便听院门外小丫头声音：“史大姑娘来了。”
　　史湘云一来瞧见众人都在院内饮酒便道：“好哇，你们这儿又赏花又吃酒，热闹得很，都把我给忘了吧？”
　　宝玉忙道：“妹妹何时到的，快来快来，也尝尝这新制的桃花酒。”说罢又倒了一杯给湘云。
　　青婂道：“原想着年节的时候你该来的，偏巧你又没来成。这次来可是准备多住几日？”
　　湘云端着杯子笑道：“正是呢。”转头又朝宝玉道：“我这么久没来，爱哥哥也不知道叫老太太去接我，哼！”
　　黛玉笑道：“这不奇怪，你爱哥哥定是把你忘了。得亏你来得及时，若再晚些，怕是我们全都不记得你这咬舌子了。”说罢起身跑开。
　　“就你坏，就你坏。”湘云放下杯子去追黛玉，一时闹作一团。青婂在一旁瞧着也不管，对连翘道：“去把薛姨妈送的那两枝宫花拿来。”不多时连翘拿来一个巴掌大的匣子，打开来正是青婂留的那两只纱堆绢花。
　　“云儿过来，这是薛姨妈送的宫花，样子新巧，我给你留了两枝。这两枝颜色鲜亮，你瞧瞧可喜欢？”青婂说罢将匣子递给了湘云。
　　“还是槿姐姐好。”湘云看了觉得喜欢，便拣了那枝石榴红的让翠缕给她戴上。因着湘云来，晚间姑娘们都到贾母处用饭，又是一番热闹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