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局》房澈

2、第二局《已婚》

　　季岩从师大站下来，临近站台找了辆小蓝车，一路颠簸蹬到公司楼下。

　　最近格子间传闻漫天飞，行政总监三申五令都像放了个不痛不痒的屁，午休去食堂吃饭，邻座的张晓宁非要凑过来跟她嚼舌头，压着脑袋贼眉鼠眼的到处乱瞄。

　　“最近瞧见孙经理了吗？”她神叨叨的问。

　　季岩摇摇头，“不是出差了么，做什么问这个？”

　　她闻声眉头一抬，忽然夹着嗓子阴阳怪气的吐槽，“这老娘们挺有手段的，借着跟boss去北京开会钓凯子，朋友圈旁敲侧击的炫，不觉得辣眼睛么，都一把年纪了。”

　　季岩听的一脸惶恐，风控孙洁莹是Sun创司以来最年轻的部门负责人，CJBS毕业，满打满算也就27岁，没曾想到她口中竟已是“老娘们辣眼睛”了？

　　那自己岂不是白骨精？

　　“要不你也钓一个，气死她好了。”季岩兴趣寥寥的应付道。

　　“我倒是想啊，就是没她那股风骚劲儿，国外回来的就是开放，耍个三脚猫功夫就把老板唬的一愣一愣。”

　　季岩懒得听她抱怨，觉得着话题十分无聊，敷衍拾掇了两口，随后胡乱找了个理由端着盘子离开了。

　　趁着空隙去天台咖啡馆发了会儿呆，回到格子间她有些茫然，文秘王亦娜过来要下午开会的标书，她心不在焉的递了个茶杯过去，反应过来时已经刹不住。

　　“咋发懵呢，跟老公吵架了？”王亦娜打笑问道。

　　季岩摇摇头，没直白回复，倒是莫名反问，“我是不是看着很老？”

　　她结婚的时候29岁，家里人说她老牛吃嫩草。

　　“你这肤白貌美大长腿都算老的话，我的棺材板怕是压不住自己长脚向我走来了！”王亦娜不以为然。

　　她悻悻然的驽了努嘴，不知道是听进去了，还是没听进去。

　　一个下午浑浑噩噩的混了过去，临近下班，格子间忽然来了几位工人模样的施工队，进进出出的搬了不少材料，有好奇心重的跑过去打听，说是茶水间要改装升级，算是员工福利。

　　她不感兴趣，下了班在楼下准备找辆共享单车，发现马路牙子边空落落，一辆影子也没见着。多走了两步，正巧撞见刚下楼的王亦娜，浓妆艳抹的朝她扭过来。

　　“去逛街呗？”她吆喝。

　　季岩兴味索然，杵在原地不动弹，王亦娜见状也不管她意愿，直接挽手连人带包整个拉走。

　　太平洋几个店都在搞折扣，季岩看了几家西服，不甚满意，左挑右选盯上了一款领带夹，一翻价牌吓一跳，偷偷瞥了眼王亦娜，见她直愣愣的望着自己，立马默默放下。

　　“看上了？”她问。

　　季岩摇摇头，“没有，就随便看看。”

　　她偷偷凑过来，压低声音，“这家价格虚的很，几百块的玩意儿愣是标个万把块，说的好听是名牌，不好听也就是堆破铜烂铁，我们别处再瞧瞧，反正不买又不犯法。”

　　“可是...嗯。”季岩欲言又止，却也没有再说啥。

　　两人在店员略带嫌弃的目光下离开，随后找了一家女装门店，她在里间试衣服，季岩就坐在沙发上等她。

　　“对了，你老公这个点儿下班了么？”

　　试衣间传来问候，季岩微微犯愣，应道：“他出差了，过两天回来。”

　　“那你岂不是很爽，又不用做饭，我们待会儿在外头吃吧？”

　　“我都行。”

　　“姐妹儿够意思哈，哎呦，我最近特么又胖了吧！！奶奶的！！”

　　试衣间一阵哀嚎，季岩忍俊不禁，自顾自的笑笑。

　　下周公司在天津的项目完工，加上美国总部派驻新的合伙人过来，上头拍板搞个庆功酒会，各界名流邀了不少，一时间竟比年会还令人翘首以待。

　　季岩不喜欢热闹，自然对当天的着装打扮不上心，王亦娜倒是郑重其事，脸上抹的，脚下穿的，个个精挑细选，几乎下了血本。

　　估计也是准备钓凯子。

　　她正出神，试衣间忽然闯进来陌生小女孩，也就两三岁的模样，朝自己打量了几秒，忽然面露惊吓的又跑了出去，不一会儿门外就传来责怪声。

　　“你喜欢小孩子么？”

　　回去的路上，季岩忽然一本正经的问她。

　　“我喜欢别人家生的，自己生的话，可能她一哭闹，我就想给她塞回去。”

　　季岩莫名其妙的点点头，眼神有些恍惚的望向车流。

　　大boss回来第一天，集团就开了复盘大会，孙洁莹容光焕发的立在傅知州身旁，面子里子都挣足了，张晓宁见状骂骂咧咧，听的季岩心烦意躁。

　　傅知州在北京谈了个大案子，行政总监在小组会议上马屁拍到飞起，似乎几个亿已经入账并且会给他发私房钱一样，季岩眉头都快皱到发际线，实在听不进这般恭维的话，明明冷冰冰的一个人，忠实拥趸倒是不少。

　　散会后，她在会议室南边的大厅好巧不巧的撞见他，浩浩荡荡一群人就他鹤立鸡群的走在最前面，张晓宁犯了花痴，突然出其不意的将她推到墙边，换自己立在更显眼的位置等他们走过来，季岩没有心理准备，一个趔趄差点摔倒，等她立稳后，大队人马已经擦身走了过去。

　　下午在格子间，她仍然心不在焉，文档光标一直落在原位不动，闪的她心里发慌，索性起身去茶水间想灌杯咖啡，走到门口才发现茶水间格局真的变了，加了零食自助台跟鲜奶机，都是进口的牌子，原来的茶水台连夜拆掉了，换成了小圆桌跟沙发。

　　倒真是员工福利了，她按部就班的拆了包咖啡袋，走时犹豫了一下，又退回去加了点鲜奶。

　　大概四点钟的样子，集团总部忽然发了封邮件，内容是上海分部行政科合规专员张晓宁的处分通告，季岩暗暗吃惊，虽然只是警告处分，却足够阻断她在SUN的升职加薪之路了。

　　果然临近下班，张晓宁双眼红肿的回到工位，似乎已经接到高层问询，趴在桌上一声不吭。

　　王亦娜偷偷给季岩发了微信，说秘书处组长透露，张晓宁在集团得罪人了，她猜测是孙洁莹。

　　季岩苦笑，边打字边摇头，“兔子不吃窝边草，但是还挺护食。”

　　王亦娜没看懂，季岩也没明说。

　　幸运的是，不到一周，处分又撤下了，张晓宁为了庆祝“沉冤得雪”，破天荒放血请全组人吃火锅，季岩全程没怎么动筷子，问服务员要了杯清水，吃了一个奶黄包。

　　“你修仙啊？”张晓宁给她捞了几块肉丢进她面前的盘子。

　　季岩瞧见眉头瞬间揪起，下意识侧过脸，将眼神瞥向一边。

　　“最近胃不好，吃的清淡。”

　　“是不是看到肉想吐？”

　　季岩有些尴尬，但也没否认。

　　张晓宁瞧着她欲言又止的模样，觉着有情况，立马凑过去低声问道：“有了？”

　　没有眼力界大概率就是指这种人了，明显季岩想要低调处理，可无论怎么暗示她，第二天还是成了全组皆知的秘密。

　　人事部听到风声，很快派了人过来，倒不是逼她离职，SUN的福利政策一向很好，对于孕妈孩爸都有补贴，同时15级以上的员工甚至可以申请休半年以上的产假。他们征求季岩的意见，是否要给她换一个更加透气的工位，或者提供孕后期专属的业务助理。

　　季岩觉得多此一举，女人怀个孕又不是生活不能自理，没必要特殊对待，有那个心思，涨涨工资倒更实际点。

　　不过也确实有变化，工作量几乎减少了一半，大把时间闲的厉害，偶尔会偷摸摸的逛逛网上商城，挑挑婴幼儿用品。有次看中一款连体衣，正跟张晓宁讨论到兴头上，偏偏撞上高层视察，她无意间抬头瞄见傅知州风轻云淡的朝格子间打量，吓得立马灭了主机电源。

　　还是张晓宁机灵，随手扯了两张纸，假模假样的跟她讨论问题。

　　“你说傅总会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儿？”

　　一行人例行公事走了后，张晓宁忽然问她。

　　季岩微怔，忽然觉得这个问题有些妙，一时间竟回答不上来。

　　“反正我肯定没戏，这辈子没啥别的愿望了，就想跟他一样有钱。”

　　季岩略有诧异，嘴角微微张合，似有话要吐，瞥见她忽然转头盯住自己，又硬生生憋住了。

　　“难道你不想变得很有钱么？”她问的认真又诚恳。

　　季岩呆呆的看着她，突然乖巧的点点头。

　　SUN的庆功酒会就定在10层的大宴会厅，会场布置基本完成，就剩下一些简单的安全隐患核查工作，本来跟季岩没啥关系，但行政总监觉得督工比较轻松，便安排她去10层跟着安全员溜达两圈，算透透气。有这等好事她自然不客气了，到了场地，直接端了把椅子坐在宴会厅大门一侧的角落里偷懒。

　　最近瞌睡的厉害，可能是孕期反应，胃口也不好，整个人像焉了的白菜，脸色蜡黄。

　　孙洁莹和傅知州何时进来的，季岩瞌睡朦胧真的没有注意到，只是迷糊间听到耳边传来两声刻意的干咳，这才猛一个激灵“嗖”的从椅子上立起来，霎时眼前一黑，晕的差点仰面倒下去，慌乱中使劲儿掐着大腿侧站稳了。

　　“你是哪个部门的？”

　　孙洁莹似乎很不满，精致犀利的眼妆下，是一双居高临下散发着傲慢的乌黑眸子。

　　“行政部。”季岩微微垂着脑袋，声音轻柔。

　　她上下打量季岩，又问：“上班时间你在这里做什么？”

　　季岩想了想，道：“督工。”

　　孙洁莹似乎不满意这个答案，正要刨根问底，一旁沉默半天的身子终于动了动。

　　“你叫什么？”

　　季岩嘴角不自觉抽了抽，吞吞吐吐的冒出一句，“季岩。”

　　“你可以回去了。”

　　他的声音像薄荷糖一样散发着淡淡的凉意。

　　孙洁莹眉头一抬，有些不可思议的扭头朝傅知州打量，见他眼波无恙，一时有些疑惑。

　　“以前你不是最讨厌上班摸鱼的人么？”

　　季岩走后，孙洁莹没忍住问他。

　　“那是以前。”

　　孙洁莹一愣，面上有些懵，但也没敢再说啥。

　　季岩溜回工位后心情忽然有点差，桌上趴了会儿，总觉得胸口闷的慌，于是又坐板正了，伸手从兜里掏出手机，噼里啪啦一通按。

　　“哼！”

　　中午吃饭，季岩突然咬牙切齿，猛地将筷子插进饭碗里，吓得对面张晓宁差点喷菜。

　　“这可爱的小碗哪里欺负你了，你要这样插人家？”

　　“男人果然靠不住。”

　　季岩难得这样抱怨，张晓宁一听就来劲儿，“是你那个抠门老公么？”

　　“当然不....抠...抠吗？”

　　季岩突然意识到自己有点失态，立马刹住言语，暗地里偷偷吐了吐舌。

　　“还不抠啊，你哎，孕妇哎，天天蹬俩轮子车上班哎~”

　　“嘿嘿。”

　　季岩闻言尬笑两声，忽觉脸上燥的慌，连忙将筷子拔出来，随便扒拉两口，便找了个理由开溜了。

　　回到茶水间，她倒了满满一杯热牛奶，见四下无人，稍有放肆的坐上刚安好的软皮沙发，舒舒服服的靠着。

　　她仔细想了想，算起来家里那位还是挺大方，起码该花钱的地方一点不节省。

　　转眼到了酒会当天，行政部男女个个郑重其事，西装礼裙光彩夺目，唯独季岩简单穿了件淡粉色连衣裙，表彰会一结束就躲到角落里做了隐形人。

　　王亦娜端了两盘白芝士蛋糕寻了过来，塞了她一盘，蹭着她隔壁的空位一起坐下。

　　“你刚刚瞧见了么？”

　　她塞了一勺蛋糕，嘴里咕哝咕哝的问季岩。

　　“瞧什么？”

　　“别说你还挺有眼光，刚刚傅总上台发言，那个领带夹哦，跟你上次看中的那款一模一样，我一眼就认出来了，厉害吧！”

　　季岩正在喝水，突然莫名回呛，一阵猛咳。

　　“你慢点喝，又没人跟你抢。”

　　季岩咳的满脸通红，伸手抚了抚胸口，朝她心虚的笑笑。

　　“资本家就是好啊，万把块的东西买起来眼睛都不用眨，今天戴金明天戴银的，就是不知道给韭菜涨点工资。”王亦娜瞧着宴会中心光影闪动，觥筹交错，一时感叹。

　　“但SUN的工资其实还不错呀。”

　　“你给资本家说话？”她眼睛一瞪。

　　季岩语滞，慌张摇了摇头，“怎么会，确实该涨工资。”

　　“可不是么，只有会涨工资的老板才是好老板。”

　　季岩没应声，擒着勺子挖了一口蛋糕塞进嘴里，装作品尝美食的模样偷摸摸转过头去，眼神恰好瞄见那抹挺拔身子，和那显眼的资本家专享领带夹。

　　“在做什么？”

　　微信突然进来一条新消息。

　　季岩想了想，手指轻触屏幕，“说老板坏话。”

　　“不怕隔墙有耳？”

　　“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怕啥？”她乐了。

　　“你老板槽点这么多？”

　　“嗯，大家都嫌弃他。”

　　“真的？”

　　“那还能有假的啊~”

　　“你也嫌弃？”

　　季岩歪着脑袋，身子左摇右晃，脸上镶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手指欢快的落手机屏上跳跃。

　　孙洁莹费力从寒暄团里抽出身子，手中红酒大半都已下肚，喝的不情不愿，虽然一开始就没指望傅知州能帮着挡几杯，但一句客套话都没帮着说说，实在令她气馁又失落，远远瞧见他背着人群立在一米开外，想想还是心有不甘，原地伫立几秒后，她将余下猩红一饮而尽。

　　“傅总~”

　　傅知州下意识转身，不动声色的掀开西装内侧，动作自然的将手机塞进内袋，眉头微抬，礼貌问道：“什么事？”

　　“我敬您一杯。”她换了一杯香槟，朝他举起。

　　“抱歉，我开车。”

　　孙洁莹脸色泛红，见他拒绝的干净利索，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嘴角微微张开，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两天辛苦你了，今天早点回去休息，谢谢你。”

　　他客套又疏离，微微紧绷的眉山下是一双淡漠却又潜藏深情的眸子，孙洁莹第一次在SUN美国总部见到他时，便被这双眼睛摄了魂，她很难想象那浅浅深情未来会属于哪个姑娘，但起码现在，她知道不会是自己，光是想到这一点，她竟无助到不受控制的红了眼眶。

　　新任合伙人姓李，除了自我介绍时短暂出现了一下，其他时候都不见踪影。

　　神神秘秘，必有猫腻。

　　季岩准备从侧门开溜时，踩了狗屎运般撞见了身形有些不稳的孙洁莹，浑身酒气，脸颊红透了，原本规整的发际线散散乱乱，模样很是失态。

　　“是你！”她一眼认出了季岩。

　　“孙经理。”季岩立马服帖的伫立到一边，给她让了一条道儿。

　　“对你这样的人都可以和颜悦色，为什么偏偏...”

　　她莫名摇摇头，喃喃自语，表情黯然落寞，季岩瞧见默默垂下头，微微咬住下唇。

　　“去，给我拿杯酒。”她忽然换了口吻，稍有恢复往日严肃。

　　“您好像醉了，就...不要再喝了吧？”

　　“怎么，傅总放话让你走你就走，我不过要你帮忙拿杯酒，你就满肚子话，看不起人么？”

　　“您真的醉了。”

　　“别废话，给我拿酒！”

　　季岩没吱声，立在原地不动弹。

　　孙洁莹本来就在气头上，见她像个木头似的杵在原地，明摆着不愿意配合，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想也没想直接上手。

　　“啪~”

　　响亮的巴掌声，忽然突兀的在两人之间响起。

　　有那么一瞬，季岩是懵逼的，右脸无由来的火辣辣，分明是被人揍了才会有的痛感，她...这是被人掌嘴了？

　　会场人声鼎沸，一场角落插曲并未吸引太多注意，季岩瞧着眼前左摇右晃连站稳都困难的女人，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

　　张晓宁之前说她什么来着？

　　季岩一时想不起来，总之说了很多，当下她突然觉得每一句都有道理，张晓宁简直一双慧眼，连脏话都动听起来。

　　“你脸怎么了？”

　　晚上回去，她姿势怪异的侧着脸，可惜没两秒就被发现猫腻，刚爬上床就被他逮着问。

　　“什么怎么了？”她装傻。

　　他出其不意的将她搂进怀里，下巴抵着她脑袋，轻轻柔柔的沉声道：“我很爱你，你知道吧？”

　　季岩身子微怔，浅浅呼吸下，是他若起若伏的胸沿。

　　“嗯~”

　　他埋头在她额间落下一个温柔的吻，温暖掌腹缓缓从腰间侵入，小心翼翼停在她轻微隆起的小腹，时间在那一刻停了下来，她似乎从很远很远的地方，听见了一串朝鼓宣鸣的心跳。

　　翌日，新任合伙人突然提出“下基层”。

　　行政部安排了一系列中规中矩的参观介绍，中午更是跟食堂提前打好招呼，找了几个伶牙利嘴且有眼力界的员工陪餐，原本季岩是不在列的，结果秘书处临时从行政部借人，只留了季岩跟张晓宁，两人就顺利成章的成了“托儿”。

　　行政总监交代了，少说话多吃饭，问起来就尽量让张晓宁动嘴，她比较机灵，尽可能随机应变。

　　原本有张晓宁在，季岩十万个放心，也就配合逢场做个戏，谁知大招总是最后关头才放出来，平时不见三分身影的傅知州竟然也来午餐会插上一脚，还顺便带上了孙洁莹。

　　其实为了聊表重视，由SUN上海分公司总负责人亲自接待完全合情合理，但是一桌上笼统8个人，除了季岩跟张晓宁两个部门小厮，其他都是一把手，秘书处长、人资经理、行政总监，个个名头响当当，这顿饭吃下去，怕是要消化不良。

　　午饭是简餐，已经提前摆在食堂的长桌上，三荤一素加一汤，菜色普通但分量很足。

　　原本季岩早早躲在不起眼的角落位置，结果傅知州来了后，没人敢往他对面坐，第一个钻到角落的季岩临时被行政总监换了过去，哎嘿，就跟喝凉水塞了牙缝一样倒霉。

　　“小季可是我们行政一枝花，人上进，工作能力也强，往后李总有啥需要行政部配合的尽管找她。”

　　李衡听行政总监打官腔，抬头瞥了她一眼，随即又垂下眸子，并无太多情绪显露。

　　季岩埋着头专心致志的扒饭，她嘴巴向来笨，怕话多失言，索性全程装哑巴，任寒暄席间飞舞，她也惘若未闻，顶多太过明显的马屁会令她哑然失笑。

　　“喝点汤。”

　　季岩正吃得专心，冷不丁听对面传来叮嘱，习惯性的拾掇起一旁的汤匙，舀了一勺往嘴里送，眉头微皱。

　　清淡的很，除了盐巴味，并无其他。

　　当下并未察觉异常，可能是扒饭过于专心，以至于思绪有些飘然，餐桌上言语尽数被她抛之脑后，只有餐盘里红油油的东坡肉跟香煎三文鱼令她愉悦。

　　她插住一块肥瘦相间，挑着角度咬了口瘦肉细细嚼动，又觉得肥肉油腻，非常顺手的将剩下的肥肉部分丢进对面的餐盘。

　　“这个太肥了。”

　　她打小不喜欢肥肉，挑食起来，能连着一周都不吃蔬菜，原本也没觉得哪里不对劲儿，等到餐桌一瞬间寂静无声，她才下意识的抬起脑袋。

　　一桌人，震惊的眼神齐刷刷的朝她射过来，除了李衡。

　　如果将咬过的肥肉甩进傅知州的餐盘可能是某种失误，那么傅知州驾轻就熟的拾掇起肥肉并且风轻云淡的当着众人的面吃下了肚，是不是跳进黄河也解释不清楚了？

　　孙洁莹一脸震惊的盯着那个埋下头一动不动的身影，握着餐具的手不受控制的颤动，胸腔内蠢蠢欲动的巨大的疑惑已经完全压制不住心中迅速滋生的怒火。

　　张晓宁也是黑人问号脸一张，瞧瞧傅知州，又瞧瞧季岩，再来回瞧瞧，懵了。

　　“小季这是...？”

　　行政总监毕竟是季岩的上司，众人瞩目下也不好装死，勉为其难的当个出头鸟，一脸谦卑的盯着傅知州。

　　傅知州微微侧目，嘴角浅淡一笑。

　　“忘了介绍了，我太太，季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