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窈窕小宫女》猫爪汤圆

23、第 23 章

　　越到衍安宫，阿窈的步履便越沉重。

　　不论怎么说，能听见又能说话是件极好的事，只是自己要如何跟主子娘娘说呢？

　　说自己与虞枝疯跑了一段路，把堵着的耳朵与嘴巴跑得通开了？那主子娘娘必定会用看傻子的目光看自己。

　　说自己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好了，于是她就好了？别说主子娘娘了，自己都觉得可笑极了。

　　阿窈想着想着，自己都快钻牛角尖了，她怎么就突然好了呢？

　　她正心事重重地走着，冷不防被一群宫人堵住了道路，为首的人是个老嬷嬷，阿窈记得自己在太后的慈安宫见过她。

　　什么都听不见时的小心谨慎还刻在阿窈的骨子里，她看似一无所觉地往前迈了一步，却将重心放在后脚上，在那老嬷嬷开口之前，飞快地转身跑了。

　　老嬷嬷还想着对阿窈宣读太后懿旨呢，却不想这死丫头如此不按常理，居然见了自己就跑，忙训斥身后的宫女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把她给我追回来！”

　　要放在刚进宫时那个身子骨，阿窈怕是没跑上几步就得被身后的人追上，不过多亏最近主子娘娘的折腾，她明显感觉到自己体力好了不少，起码转了三个弯还没被抓。

　　就在阿窈心中都生出得意来的时候，一下子撞进了一个太监的怀里，两人齐齐痛呼了一声，阿窈更是被撞倒在了地上。

　　也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气喘吁吁的慈安宫宫人们也追了上来，不由分说地将阿窈从地上拉起押住。

　　阿窈此刻都顾不得挣脱，只挣扎着回头看看自己撞上的人是谁，结果令她无言的是，这清秀太监就是刚进宫时想杀自己的那一位。

　　“呵，我是跟你有什么仇怨，你一次次害我！”

　　被宫人们拖着逐渐走远的阿窈极其不甘心地朝着林生怒吼道。

　　林生愣了愣，才大步追上去道：“你们放开她！”

　　慈安宫的老嬷嬷当即呵斥一声道：“哪里来的小太监不知死活，连我们慈安宫的人都敢拦着？”

　　林生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待得回过神来，她们已然带着阿窈走远，他满脑子就只剩下那生得极其漂亮的小宫女怨恨的表情。

　　他思索片刻，转身向着衍安宫跑去。

　　*

　　此刻的衍安宫，霍苒歪着身子坐在美人榻上，在他的面前摆了一道屏风，将他与跪在下首的商颖惢隔开。

　　商大小姐一张还算美丽的脸此刻苍白，她一进来便被勒令罚跪在地，一眨眼快半个小时过去了。

　　自小娇生惯养的商颖惢哪里受得住这个？很快身子便摇摇欲坠起来。

　　眼看着她就要晕倒在地，霍苒才语调慵懒地开口道：“听闻你在宫中有个妹妹？”

　　商颖惢怔愣片刻，想起自己离家时爹娘的叮嘱，要她收起娇纵性子耐心地与那周窈姐妹相称。

　　方才偶遇那周窈时，自己也的确是这样做的，只是现在她又犹豫了。

　　这位颇为受宠的衍安宫主子一来便让自己跪了那么久，按说自己初初入宫绝不可能招了她的眼，那么她很有可能便是因着周窈那个小蹄子迁怒自己。

　　想到这个可能，商颖惢便不敢明确地承认自己与“妹妹”的关系。

　　她这么一沉默，霍苒便望向了站在一旁的徐嬷嬷。

　　入宫二十多年的深宫老嬷非常清楚，什么样的语调与姿态最能令刚入宫的小姑娘瞬间老实。

　　“主子问话你也敢犹豫，看来是不要这条小命了，来人！”

　　外面登时便响起了脚步声，听在商大小姐的耳朵里如同是阎王殿的招魂铃似的。

　　在镇州府商家举足轻重，可是在皇宫，她引以为傲的家世与财富什么都不是！

　　“不！不要！”商颖惢大声道，紧接着又急急地交代：“那个小蹄子，自幼便是养在别处，我与她感情并不深厚也不亲密！”

　　她还没傻到将妹妹这件事完全翻盘，只是自作主张地填上了一些说辞，就差没有明着向衍安宫主子表明，倘若阿窈在宫中犯了什么过错是与她没有关系的。

　　早在跪着的商秀女一句小蹄子出口，徐嬷嬷便闭上了眼睛——她似乎已然能够看见这位是一具尸体的模样。

　　霍苒的眸底一沉，随即低低地笑了一声道：“即使如此，她从前养在何处、由谁养着、养了多久何时回的家，你一一都如实说。”

　　商颖惢只怔愣片刻，便又听得上首的衍安宫语调森然：“倘若你要是说假话，呵！”

　　一声冷笑足以让人在盛夏时分通身冰冷，商大小姐连忙下意识道：“她从前养在，养在一户农人那里，那户农人姓周，名字我不晓得，是，是六年前回的家中。”

　　霍苒的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处于恐惧之中的人说出的话，即便是谎话也必然有一定的依据，那么这样看来，阿窈竟是六年前就到了商家么？

　　六年，这个时间对于霍苒来说让他十分抗拒，能够在瞬间便勾起他许多糟糕至极的回忆。

　　他轻轻垂下眼眸将眼底的暴戾冷冽尽数掩下，只朝着徐嬷嬷挥了挥手。

　　徐嬷嬷会意，走过去将腿都软了的商秀女从地上拎起，半押半扶地带出了衍安宫的正殿。

　　待得到了门口，嬷嬷刚想再出言恐吓这秀女几句让她别说不该说的话时，一个面容清秀的太监脚步踉跄地跑了过来，开口便是：“那个，那个宫女被太后带走了！”

　　徐嬷嬷顿时就是一惊，都不必仔细问这太监，便猜到他指的人是阿窈，忙将商颖惢往储秀宫的方向一推，随意指了一个太监送她回去，自己则脚步匆匆地回了正殿。

　　林生不管不顾地靠在衍安宫的红墙之上，他一个自幼便净身的人着实什么好体力，自冷宫附近跑到这衍安宫来几步要了他半条命。

　　不一会儿，他就瞧见一身素净的衍安宫主子自里面走了出来，她那张绝色倾城的面容上满是冷意，甚至还带着那么一丝杀气。

　　*

　　阿窈被推搡着扔到了慈安宫的偏殿。

　　太后并没有见她，却命人为她送来了吃食，看着十分精美，闻起来的味道也极佳，可是阿窈一点都不敢动。

　　慈安宫的人似乎也不在意阿窈用或是不用，她们只负责一言不发地看管着她，看起来比曾经的阿窈还像是不会说话的人。

　　阿窈警惕地坐在了椅子上，半晌便觉得疲累不已，心中不由得欲哭无泪起来。

　　自己不过是名不见经传的小宫女罢了，当朝太后缘何要抓自己呢？难不成她是为了给主子娘娘一个教训么？

　　可是她又凭什么认为自己对主子娘娘——想到这，阿窈的脸上忍不住涌起一阵红晕来，好吧她承认自己似乎的确是比较得主子娘娘的看重。

　　阿窈的大眼睛转了几转，又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既然如此她便更不愿为主子娘娘添麻烦了。

　　半晌，她突然站起身来往门口冲去，引得那些一动不动好似假人一般的宫人慌忙将她拦住。

　　阿窈也不吭声，就那么手脚并用地往外挣扎，没过多久便惊动了慈安宫的嬷嬷。

　　来的这位老嬷嬷就是负责带人抓阿窈的那位，一见这小宫女闹腾，老嬷嬷便训斥道：“在这慈安宫哪儿有你撒野的份儿？再不老实一点，仔细了你的小命！”

　　老嬷嬷放了一句狠话后转身要走，结果下一瞬自己的屁股便被人狠狠飞起踢了一脚。

　　她难以置信地回过身去，便瞧见被后知后觉的宫人们制服的阿窈正朝着自己扬起了下巴。

　　作为当今太后身边体面的嬷嬷，老嬷嬷何时受过这等闲气？当即抡圆了胳膊往阿窈的脸上招呼过去。

　　谁知都被宫人抓住了，阿窈尚还不安分，张嘴便咬——倒也算她走运，一口便咬上了那老嬷嬷的中指，登时屋里响起一阵杀猪般的叫声。

　　宫人们尽数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将阿窈仍在低声，纷纷围住老嬷嬷关怀起来。

　　老嬷嬷却并不领情，几乎一人赏了一个嘴巴：“还不快抓住她！”

　　已然跑到门口的阿窈便又被人抓了回去，摁在了椅子上不说，还被人绑了起来。

　　老嬷嬷的中指鲜血长流，引得这脾气本就不好的老人家更是愤怒不已，走到了阿窈的面前再度抬起巴掌要打。

　　这一巴掌她仍旧没能落下，只见一根簪子自她高高扬起的手掌穿过去，登时又把老嬷嬷疼得惨叫不已。

　　阿窈一脸怔愣地望着倒在地上抱着手打滚的嬷嬷，又看向了门口的方向。

　　没过一会儿，打扮如常的主子娘娘便脚下生风的走了进来。

　　她似是怒极，什么都不管不顾的模样，阻拦她的宫人被她尽数抬起脚来踹翻在地。

　　阿窈张了张嘴，她从不知道主子娘娘身上居然还有这样好的功夫，只是现下知晓了却又不觉得意外，毕竟同主子娘娘踢毽子的时候，阿窈便已经感觉到了她体力并不一般。

　　看似人高马大的宫女根本在霍苒面前一点抵抗都没有，半晌，他便畅通无阻地来到了阿窈的面前。

　　小姑娘的脸上干干净净没有一滴泪水也不见半分伤痕，倒是大大的眼睛里满是好奇。还有一丝感动。

　　霍苒一直狂跳的心终于是恢复了些许正常，甚至还感觉到了一丝明显的暖意。

　　他伸出手来直接将缚着阿窈的绳子扯断，才轻轻将她从卧榻之上抱起。

　　阿窈觉得这样似乎有些古怪，便挣扎着想要下地自己走，却不想主子娘娘的手臂一紧，她便又重重地跌进她的怀中，脸颊直接贴上她的胸膛。

　　小宫女有些傻住了，她短暂的人生里似乎就没有与人这样亲密的记忆，无论是男子还是女子。

　　主子娘娘的胸膛也奇怪得很，不似自己的那般绵软。

　　阿窈轻轻抬起头，便瞧见主子那曲线分明的下颚，光滑洁白的皮肤一直延伸到被衣领遮挡住的深处……

　　“咕咚——”

　　小宫女一个没忍住，咽了一口口水，那声音还有些过于大了。

　　霍苒身子一僵，垂眸望向怀中小脸通红的少女，只觉得好笑极了，正待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太后的声音便悠然响起。

　　“现下想见你一面倒真还不太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