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已向晚》》衔青枝

18、不眠之夜

　　(十八)
　　这一次，厉沉浠的肩膀上传来隐隐温热。
　　天色渐渐昏暗，沿路的香樟枝叶在凉风中婆娑。身边的人睡得安稳，一场长跑结束，让时屹倍感疲惫，话还未说上几句，便靠在他的肩膀上沉沉睡去。
　　驾驶座上的言烁一点声音也不敢发出，又不敢多打搅，只好找借口去学校超市买些水下车了。车里只剩下他们两人，厉沉浠轻轻握住时屹的手，温暖着她生凉的指尖。
　　时屹睡得很乖巧，一动也不动的，只感觉到她呼吸的沉稳。稍稍低头，就能感受到她发丝的柔软和她额头的温度。
　　车子就停在学校东区的马路边上，抬眼就能看到来来往往的学生们。透过车窗，看到学生们年轻的面庞，厉沉浠就想到从前读大学时候的光景。
　　那时正青春年少，思虑问题总是冲动，所以才与时屹有了那样的交集。年少时做的傻事总是追悔莫及，所幸……厉沉浠紧了紧时屹的手，还好，他现在有机会弥补，有机会坦言热爱。
　　手机此刻微微震动着，厉沉浠打开查看，是言烁发给他的几则娱乐消息。他一向不关注这些，只是看到言烁着重展示的图片信息里有亿洲的字眼，他才点开。
　　这是微博上网友们实时讨论的截图，围绕着亿洲总裁和芭蕾公主的主题，一边倒的声讨厉沉浠的花心，又一边心疼牧遥的遭遇，大呼不值得。
　　“这是怎么回事？”看到这样的不实消息，厉沉浠自然火大，只是顾及着身边熟睡的时屹，才压制住怒火，沉着声打电话去问言烁。
　　言烁自然是在超市里听到的风声。那时他正在货架前买水，恰好听到身边的女生在讨论微博上刚刚出来的花边新闻，又正好捕捉到厉沉浠的名字，就竖着耳朵听了一嘴，从学生们的只言片语中大概知道了来龙去脉。
　　于是赶紧打开手机去搜索，认认真真的了解之后他才弄清楚，原来对厉沉浠的吐槽都是来源于网友们观看了一部网络综艺，而新一期综艺邀请的正好是在舞蹈界有“白月光”称号的牧遥。
　　言烁从头看到尾，几乎不敢错过有关牧遥的镜头。这期综艺的主题围绕着前任与分手，所以，当主持人问到在旁端坐的牧遥时，厉沉浠的名字才渐渐出现在网友们口中。
　　那时的牧遥，在这期综艺中将将跳完一曲古典芭蕾，洁白柔软的纱裙衬得她更加高挑白皙，面颊上有细密的汗，脸色也因为疲惫有些潮红，真真是一副我见犹怜、如同一只踏步森林的娇弱小鹿的模样。
　　所以当主持人将话题抛向她，她笑着回答的样子才更引发网友们的心疼。
　　“我现在觉得我们的牧遥真的就好像是一位公主一样！太好看了！跳的舞也特别棒！我现在觉得马上就要有一位王子迎面过来请你踏上马车回到城堡了！”主持人毫不吝惜对于牧遥的夸赞，“对了，我可以八卦一下吗？我们的芭蕾公主现在有王子宠爱吗？”
　　“没有。”牧遥轻轻一笑，“额，之前……现在没有。”
　　听到刚才牧遥的话有些犹豫，主持人立刻察觉到其中有料可循，于是又问:“那之前的感情状况是怎么样的呢？网上都好像有一些小道消息说你是有未婚夫的，那你们是……”
　　“可能是工作忙的缘故吧！你们口中说的未婚夫现在已经有了女朋友了。”牧遥笑。
　　“啊？真的吗？”
　　她的这一回答，让在场的嘉宾们都很吃惊，于是话题一个个抛出来，还有几位嘉宾有感而发，分享着自己的感情事迹。
　　“那你们的分手愉快吗？”有一位嘉宾看向牧遥。
　　“嗯……不太愉快，要知道，这么多年的感情碰上一个出现不久的人，肯定是有矛盾和摩擦的，但是我想要体面的解决。”
　　“啊？你都没有去手撕渣男和渣女吗？”
　　嘉宾自然而然的通过牧遥的言语把厉沉浠和时屹定义为背叛感情的人。
　　“没有诶。”牧遥淡淡的笑，“好聚好散比较好吧，而且他们也有自己的事业，也想体面的解决吧！”
　　“是那位总裁吗？”有嘉宾冒出一句。
　　“过去了，过去了。”牧遥笑，也不否认。
　　没有感觉到牧遥有否认的意思，嘉宾们继续嘻嘻哈哈的问。后来大家又在分享着和前任的故事，在谈话中，观看综艺的网友已经开始寻找蛛丝马迹，等到主持人询问牧遥无名指上的那没戒指时，众人才肯定那位不专一的总裁是厉沉浠。
　　“这算是一枚有寓意的戒指，只是还没来得及送出去，现在就把它当成装饰戴在手上了。”牧遥无奈的笑着，大方的让主持人把戒指取了下来。
　　正好，镜头切了近景，嘉宾们目光如炬，发现了指环内LCX的英文缩写。
　　结合先前牧遥对未婚夫总裁身份的含糊不清，现在看到戒指上名字的缩写，不仅是节目里的嘉宾们，就连在看综艺的网友们也轻易地联想到亿洲那位颇有些神秘意味的总裁。
　　自然，他们成为讨论的话题。一时间，“心疼牧遥”、“芭蕾公主独自美丽”的词条占据了实时界面，厉沉浠与时屹的名字也被启动了八卦雷达的网友们掺和进了其中。
　　他与时屹在华北大时相处的照片被义愤填膺的网友们找出，继而被唯恐不乱的一些营销号收集，然后打出一番预备看戏的词汇，将话题又一度炒得火热。
　　待言烁说完，厉沉浠沉默地挂掉了电话。
　　他轻轻摩挲着时屹的手背，歉疚的心情久长不消。自己与牧遥的事情将她推到了大众的舆论之中，让她陷入了猜忌辱骂的漩涡。
　　于是不想再打搅时屹的睡梦，他轻点手机，将消息发到亿洲的法务部和新闻部。

　　“这大概是我看到的最快的一次澄清！”
　　“对啊！丝毫不拖泥带水，而且这样的行为还有点帅，怎么办啊？”
　　听到护士台有病人家属在对着手机讨论什么，时峤放好病历本，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医院里实在忙碌，她很少有空去关注手机，除了日常接听电话，她几乎不去点开微博浏览信息。这次要不是听到亿洲这个词，她估计直接就进办公室补觉休息了。
　　“什么澄清啊？”
　　她干脆坐到护士台里侧，点开热搜第一的视频专心看起来。
　　这是一场筹备充分的新闻记者会。台下几十台机器与平台标签，记者们如数就座，手里的笔记本或iPad早就准备好了要提问的问题，只等待召开这次记者会的亿洲总裁厉沉浠的出场。
　　很快，穿着正式的厉沉浠在闪光灯的簇拥下出厂入座。他冷峻沉着的样子，倒是让在座的女记者们倒吸了一口凉气。
　　“各位。”厉沉浠直入主题，“今天召开这次记者会，目的只有一个词:澄清。”
　　“澄清什么，在座的各位清楚，某些人也应该清楚。几个小时前微博上的这场闹剧误导了许多人，大家讨论的无非就是我与牧遥牧小姐的关系，现在我对此做出澄清。”
　　“我与牧小姐婚约关系早已在七年前就已经结束了。当时我们讲的很清楚明白，牧小姐中意的人并不是我，我也不再纠缠，各自安好，互不打扰。只是不清楚牧小姐现在依旧来强调这份已经结束了的关系的用意。”
　　“同样，这次闹剧里，牧小姐言语的含混不清，也对他人造成了伤害和困扰。我与牧小姐分手多年，牧小姐追寻梦想的道路，我从不曾打扰，也希望各自都能找寻到各自的幸福，这样才算是体面。现在牧小姐提到我，也提到我关切爱护的人，不知道是为她的事业添砖加瓦增加热度，还是只为了一记快意，打搅我们的平静生活。”
　　“所以，希望各位明确事实，勿再传言。我已经有了一个想要保护的人，希望远离那些不实的传言。各位，我这个人呐，单身这么久，好不容易追到了女神，大家千万收起你们的金尊玉口，我的情路够坎坷的了，别让我再受罪了。”
　　……
　　视频在厉沉浠玩笑似的话语里结束。这份公关来得及时，成功扭转了之前微博里的局面，又加上亿洲对于一些不实言论发出了律师函，让造谣的人认错道歉，话题的矛头才终于倒戈。
　　“你说牧遥这样做图什么啊？明明是自己不喜欢厉总，现在又在媒体面前做这样的曝光，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对啊！我一直觉得她是一朵清纯小白花，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操作……但是她真的长得符合我的审美，所以我还是不太忍心说她！”
　　“这件事会不会有反转呐？”
　　“应该不会了吧！亿洲总裁都亲自出来辟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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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到空闲休息的两名护士在身边悄声讨论着。
　　看完视频的时峤云里雾里，循着她们的言语，她又去搜索了之前牧遥引发的那一系列话题和热点，这才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牧遥……”她生气的放下手机。
　　牧遥在北城圈子里的名声她不是没有听过，从前那些饭后不太切实的传言重现在脑海，她现在只恨自己要在医院值班，倘若恰好是空闲，她肯定已经冲去牧家讨要说法了。

　　“所以这就是你一大早火急火燎赶到这边来的原因？”
　　霍沉骁拉住要去拍牧家大门的时峤。
　　在封家打了一夜的牌，在封尧输钱的白眼里离开的霍沉骁，开车回去的路上正好碰到了匆忙停车下来的时峤。
　　见她那副要去找人算账的架势，他赶紧下车去拦，却好巧不巧的吃了时峤一拳，呲牙咧嘴的忍住痛，又不能轻易地放手，只好耐心的听时峤在他面前吐槽。
　　“我难道不应该进去找牧遥算账吗？”时峤抱着手，满脸的忿忿不平。
　　“这是他们之间的事，姐姐自然知道该怎么处理，你来凑什么热闹啊？”
　　霍沉骁抬眼，看到了时峤有些憔悴的脸色，知道她一定是工作繁忙，休息不佳。两人虽然分开许久，但看到时峤的模样，他还是忍不住说:“自己顶着俩黑眼圈儿就别来这儿硬撑着了，赶紧回去休息，别没事儿找事儿！”
　　“霍沉骁，你什么意思啊？”
　　见霍沉骁与自己的立场对立，时峤立即就来了脾气。
　　“你是不是也被牧遥的表面蒙蔽了！哼！你们男人就是这样，心里永远装着一个白月光，时不时拿出来怀念一下是吧？我告诉你，我今天……”
　　“行了行了！”
　　不等时峤把话说完，霍沉骁就把她扛上肩头，然后把她塞进自己车中。一系列流程快速自然，完全不给时峤反抗的机会。
　　“你饿不饿？”霍沉骁上车，“走，大哥带你去吃早餐！”
　　“你赶紧放我下车！”时峤从后座窜过来。
　　“下什么下！我可不想看到你闹事！”霍沉骁不理她，“走走走！赶紧回去补眠，别到时候去接绵绵的时候吓到她了！”
　　“你存心跟我作对吧！”时峤气得跳脚。
　　“你又打我！”
　　“打你怎么了！”
　　“我打电话让人把你的车挪走，省得碍眼！”
　　“姓霍的，你没完了吧！”
　　“好了！大小姐，快走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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