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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Chapter 1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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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闭上眼睛,胡乱摸索着被褥的边角,掀开躺了进去。
“今晚,罗璇同学喝了好多酒呢。”罗璇一边碎碎念着,一边将被子盖过头顶,闷声闷气道,“她的大脑觉得很困,急需睡上一觉补充能量……”
周寒青没出声,也不阻止她,只静静来到床沿坐下,低头看向被窝里隆起的一块。
霎时间,犹如排山倒海,平地无端刮起了大风,一道道锐利的闪电劈过,将周遭扭曲成了一片晦暗无望的色彩。
是威压!
强大而无形的威压盘旋在密闭的空间里,似巨山般落下,紧紧压在了床上这个可怜的小同学身上。
她躲在被窝里瑟瑟发抖了好一阵,才探出头来坐好,面色灰败道:“对不起。”
周寒青和她对视,嗓音平和:“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我不该瞒着你。”罗璇心虚地移开眼神,“其实上次考的那门,结果可能一点都不好……”
“所以呢,你觉得我会生气?”周寒青深深吸了口气,“在你眼里,我就是这种人吗?”
罗璇眸光微动,总算来了点勇气,转头看她:“但是,你不是一直希望我保研的吗?如果成绩太差,不就——”
“你这个笨蛋。”周寒青抬手,弹了她额头一下,“我问你,我是希望你保研吗?”
罗璇捂着额头,虽然那力道很轻,一点都不痛,但她莫名觉得委屈,低声道:“你就是希望。”
“从交往到现在,你就一直在盯着我的学分绩点看,还要我去参加科创比赛,去做志愿活动。”
她放下手,眼泪汪汪地看着她。
“虽然能考上这所大学说明我资质不差,但是,上了大学我就想好好玩嘛,不想再卷了。读研很辛苦,你能做到的事,不代表我也能做到,万一我这么努力,也还是没能拿到保研名额,那我岂不是……”
咚。
额头又被弹了一下。
这回力道重了点,罗璇吃痛地再次捂住额头。
“都说了你是笨蛋。”周寒青气息不稳地咳了两声,连带着脸色都苍白了不少,“我再问你,我是希望你保研吗?”
罗璇给问懵了,一脸茫然地嗫嚅:“你希望……”她怕她又弹她,双手将额头护得紧紧的,“还是不希望啊?”
“……”这回轮到周寒青拍了下自己的额头。
“闭上眼睛。”她说。
罗璇没动,只怔怔地看着她,黑灵灵的眼珠像是某种鸟类,无辜又可怜。
周寒青无奈地叹息一声,伸手,轻轻捂住了这双眼。睫毛刮蹭着她的手心,痒痒的,她的嗓音也随之变得低哑不少:“闭上眼睛。”
罗璇:“闭上了。”
周寒青便放下手,认真地盯着对方闭着眼睛的模样看了会儿,才倾身,贴上了她的唇。厮磨片刻后,又有点笨拙地撬开她的牙关,勾缠住湿软的舌头搅动了几下。
老实说,她实在不擅长做这种亲密举动。以往仅有的几次,也是罗璇主动开的头。
周寒青轻柔地吻了一阵,突然意识到什么,掀开眼帘看去,果然,被她吻着的家伙正眯着眼睛缝偷偷瞄她,眼底是掩不住的促狭和好笑。
“……”她微红了脸,往后一撤,低声道,“你怎么就不懂呢?我是希望能跟你一直在一起,不是希望你保研。”
罗璇闻言,眼睛一亮:“那,你不生气了?”
周寒青反问:“我什么时候生气了?”
“即使知道我上门考试不理想?”
周寒青:“嗯。”
“芜湖!”罗璇顿时小小地欢呼了一声,树袋熊一样紧紧抱住了她,“我就知道,你最喜欢我了。”
周寒青别过头去,只管咳嗽着,耳朵都咳红了。
“我也最喜欢你了,全世界第一喜欢……”罗璇念叨着,把脑袋凑过去索吻。周寒青没动,任由她舔着自己的唇,最后被她扑倒,在颈间来回蹭着,自己则放松地抬手,抚摸着她的后脑勺。
连日来的阴霾终于一扫而空,罗璇一兴奋,直接化身成大型金毛犬,尾巴狂甩地在周寒青身上胡乱撒着娇,又舔又亲了好一会儿,才忽然察觉到哪里不对劲。
“那个,我的这门考试考砸了,你真的不生气吗?”
周寒青轻叹:“不是说了么,不生气。”
“那保研怎么办?”
“一门考试而已,考砸了就考砸了。”周寒青安抚似的摩挲着她的耳朵骨,神色看着有点疲倦,“就算这门学分高,以后的课尽量考高点,绩点还是能拉回来的。”
罗璇表情微变,连眼神都变得呆滞了,像个没启动开关的机器人一样,短暂地停止了思考。
周寒青发现不对,蹙眉:“怎么了?”
“那个,我是说,”罗璇结结巴巴道,“这门考试考砸了的意思,不是说它考差了,分数不理想,而是——”她咽了口唾沫,“这门我可能会挂。”
所以,根本不是有没有希望的问题,而是有没有机会的问题。
周寒青:“……你的意思是,你要挂科了?”
罗璇艰难地点头:“嗯。”
周寒青闭了闭眼:“那,我还是生点气吧。”
罗璇:“……”
*
元旦过后不久,就有结课考试,还是闭卷的。
项叶一大早就起来和陈以澜去图书馆复习,见时间差不多了,两人才不紧不慢收拾了东西往布置了考场的教学楼赶去。
考试前,陈以澜都有吃点东西确保热量的习惯。路上,她分了条加坚果的巧克力棒给项叶,让她叼着慢慢磨牙,好缓解紧张。
项叶倒觉得没什么好紧张的,她没有读研的打算,成绩不需要多好,中规中矩就行。只是见陈以澜这么认真,她只好配合地和她聊着考题的事。
两人正说着话,冷不丁一道庞大的阴影擦肩而过。两次见面下来,项叶也已经见怪不怪,和这道人形阴影对上视线后,犹豫一瞬,主动打了招呼:“学姐好。”
“你好。”罗璇的声音沙哑得仿佛八十岁老妪,整个人散发着刚从地狱爬出来般的怨气,就连脸色,都是青中掺白,一副命不久矣的模样。
打完招呼,罗璇便径自离去了。头顶的乌云落下簌簌雪花,她手里还抱着厚厚一摞书,双脚飘浮着,幽灵一般在人群间穿梭自如。
项叶回头望着她,疑惑:“怎么还大雨转暴雪了,难道又吵架了?”
陈以澜好奇地问:“她是?”
“一个学姐,呃……”项叶想了想,说,“大群里认识的。”
“那挺好的。”陈以澜用那种“终于愿意多交朋友了”的欣慰目光看她,“是我们学院的吗?”
“不是,统计学院的。”
陈以澜微顿:“嗯?你怎么会认识统计学院的学姐?”
“啊哈哈哈,呃,老乡群啦。”项叶讪讪,只含糊道,“反正是不是我们学院的都差不多。走吧走吧,快到时间了,考试要紧。”
好巧不巧,今天还是周五。
项叶写卷子的时候就莫名觉得如芒在背,被不知名的视线紧紧盯着似的。回头望去,却只看见一个个低下来的天灵盖。
“考试的时候不要交头接耳,左顾右盼!”监考老师提醒。
项叶撇了撇嘴,继续专心答题。
“刺啦。”椅子挪动的声音。
一道人影从她身侧慢慢走过,浮动的气息清冽微凝。她不禁抬眼瞥去,正好瞧见谭黎濛提前交卷的背影。
她交了卷后还侧过身来,朝她这里轻轻挑了下眉,意思很明显。
项叶揉揉鼻子,假装没看见,心无旁骛地写着卷子。
并非她有意拖延,不管什么科目,她答题都答得慢。转眼大半个考场的人都走光了,她还在慢吞吞地写着最后一道大题。
理所应当的,她便成了最后一个出考场的人。
“好慢。”一出教室的门,就收到了这样的冷嘲。明明是第一个交卷的,谭黎濛居然还没走,双手抱胸靠在墙上,满脸不爽。“我等了快半个钟头。”
项叶不理会她的抱怨,只自顾自往楼梯口走去。
“我写字比较慢嘛。”
谭黎濛跟上,轻哼:“难道你不是写一会发呆一会吗?”
“怎么可能,我那是在思考,不是发呆。”项叶一边走,还要一边留意陈以澜离开了没。她可不想让她看见自己和谭黎濛走得太近,环顾一圈,都不见她人影,这才松了口气。
谭黎濛还在后面慢悠悠地取笑着她:“反正都很呆,没什么区别。大概是因为你没办法做到边思考边写字,才会这么慢的吧。”
项叶懒得理她,转移话题道:“我刚刚看见了挂科……咳咳,罗璇学姐,她好像更沮丧了。”
“哦,她大概一直到下学期重考前,都不会有任何娱乐活动了。”谭黎濛就这样轻描淡写地揭过了某位罗姓同学的悲惨结局,“考试成绩出来了,她确实挂了。据说在重考考过之前,她和她女朋友的约会地点都只有图书馆了。”
“被她女朋友全程监督着吗?”
“嗯。”
项叶回忆了下耳机学姐那看似平淡却严肃的脸,感慨:“好可怜。”
……
两只鹦鹉在木架上蹦跶着,斑斓的羽毛在灯光下闪烁着油画一样的色泽。
项叶拿小米喂着它们,啄食手心的感觉跟喂小鸡差不多。只不过小鸡不会像它们这样吃高兴了开始说人话。
“恭喜发财,恭喜发财……”头顶有撮黄毛的鹦鹦歪着脑袋,小声叽咕着。
项叶逗它:“说,姐姐你好。”
“恭喜发财,恭喜发财……”
“欸。”项叶缩回手,又去逗鸟喙有点弯的鹉鹉,“来,说姐姐我想你了。”
鹉鹉优雅地梳理了下羽毛,嘴一张,又是问饭三连:“您早饭吃了吗?您午饭吃了吗?您晚饭吃了吗?”
项叶叹气,谭黎濛在她身后嗤嗤地笑了一声:“它们这些话也是老板教了许久才教会的,你要想教会它们,起码每天要说上两个小时。”
“不会说也没关系。”项叶小声咕哝,轮流戳了戳两只鹦鹉的肚子,“可爱就行了。”
谭黎濛不说话了,转而抬头幽幽盯着花房的玻璃天窗看。夜色沉静,像是肥厚的仙人掌叶,盖在方方正正的玻璃片上,乌绿苍翠,零星散落着几点黯淡的星子,权当是叶刺,白茫茫的,仔细看,也倒有点趣味。
冷风刮得树叶沙拉响,入了夜,小区里总是很安静。
谭黎濛眉眼微动,又看向仍在逗鸟的项叶。
“再过一个星期,就放假了。”她冷不丁出声,问,“你车票买了?”
“当然。”春运期间的车票是迟一点点,都会抢不到的存在。
“几号?”
项叶戒备地转头看她:“干嘛问这个?”
谭黎濛坦然回道:“确保女仆的行程。”
“……十六号,高铁。”
“要我送你去高铁站吗?”
“不用了。”项叶古怪地看了她一眼,似乎在怀疑她突然的热心肠,“我和班长约好了到时候一起拼车去的。”
“是吗?”谭黎濛神情平静,口吻却变得不阴不阳起来,“真努力呢。”
项叶早已免疫了她的阴阳,只说:“就算是普通同学,拼车也是很常见的操作。”
“那,祝你成功。”谭黎濛不甚在意地打了个呵欠,转身往客厅走去,走的同时还不忘报菜名,“晚饭我要吃菲力牛排佐松露酱,三分熟,意面的话,就奶油培根的吧。冰箱里还有布丁,热一下。”
项叶满头黑线:“喂,我是什么米其林五星级大厨吗?”
话是这么说,但食材都已经替她准备好了,项叶只好对着网上搜出来的菜谱教程,硬着头皮捯饬了一顿。
出锅的成品意外的还很不错,谭黎濛虽没多少要夸奖的意思,但至少吃得面色舒畅,方才那有点臭臭的脸也终于缓和了下来。
项叶却莫名有些感伤,不禁扼腕叹息,要是能吃到这一切的是陈以澜,那该有多好?
那么,牛排就不再是简单的牛排,而是加大加量的心形牛排。浪漫烛光,点上,热情玫瑰,摆上。她和她盛装落座,彼此炙热的双眸纠缠,无声地诉说着难以言表的爱意。
啪嗒,原来是她的叉子不小心掉了。陈以澜温柔道,我来捡吧。两人却同时弯下了腰,手也碰在了一块……
“这牛排是有什么问题吗?”谭黎濛面无表情地沿着牛肉的肌理切开,刀具和瓷盘摩擦出令人牙酸的声音,“以至于让你这么猥.琐地盯着我。”
项叶回神,轻咳一声后,默默低下了头:“没问题,很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