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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Chapter 1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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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点就在离校区不到半公里的一家食楼里,江南菜,有点甜滋滋的,项叶吃不太惯,只一味地扒着饭。
不过她这个光扒饭的,可比旁边那位哭着嚎着要借酒浇愁的好得多了。
一开始谭黎濛被她嚷嚷烦了,就给她点了瓶清啤。罗璇弹开酒瓶盖子,直接对嘴吨吨吨,没几分钟就喝完了。
令项叶惊叹的是,这么一瓶灌下去,她竟然不见丝毫醉意,就连脸都没怎么红。
灌完一瓶,她又嚷嚷着再来一瓶。
谭黎濛按铃唤来服务员,又给她拿了一瓶过来。
又是吨吨吨,直接喝完了。
等她嚷着再要的时候,项叶有些担心,出声制止:“别再让她喝了吧,两瓶够了。”
谭黎濛挑眉:“放心,我心里有数。”
服务员进出包厢间,桌上再次多了瓶啤酒。一片阴云笼罩中,罗璇桀桀怪笑了两声,圈起拇指,给了那脆弱的瓶盖一个暴击。
嘭!
这回瓶盖直接被她弹飞出去,崩到墙上又弹了回来,盖子都凹了。
项叶捡起这瓶盖端详片刻,忍不住感慨,此女如此神力,待在话剧团着实屈才,若是能忽悠去她们民乐团做鼓手,想必她们社长也能日日开怀大笑了。
再看身旁的罗璇,她动作未停,抄起酒瓶又是一顿狂饮。然而没过几秒,她便将酒瓶放下,打了个酒嗝,眨眼间,脸色竟变得酡红起来。
“呜呜呜……”她开始掩面哭泣,“是要分手了吗?是要分手了吧!才交往没多久就要分手了……”
谭黎濛淡定地伸出手比了比酒瓶里残存的酒液高度,道:“二又三分之一。上次社团聚餐,她也是喝了这么多才醉的。”
看得出来,罗璇醉了,而且醉得不轻。
趴在桌上哭了会儿后,她霍然一把抱住了谭黎濛,哀哀地哭叫着:“因为挂科要分手了,居然因为挂科要分手了……”
虽然很凄惨,但这分手理由委实让人啼笑皆非。
谭黎濛轻轻一推,将她推出好远。罗璇转而又抱住项叶,眼泪鼻涕蹭了她一身:“她不爱我,她根本就不爱我嘛……”
这么东倒西歪地哭嚎了许久,她才渐渐安静下来。两人心安理得地用过饭,这才扛起醉瘫在桌上的某人,往食楼外走去。
路上,项叶问:“怎么办?你知道她宿舍在哪里吗?”
谭黎濛轻哼:“你觉得呢?”
当然是不知道的。
“那,带去你家?”
谭黎濛转头看了她一眼,面色不善:“不行。”
“那就问问你们社团的人吧。”项叶叹了口气,“肯定有谁知道的。”
谭黎濛嗯了一声,冷不丁停下,松了手,罗璇的身子便尽数压在了项叶那脆弱的小身板上。
她咬牙,费力撑起:“没关系,快问吧,我还可以坚持!”
谭黎濛不知为何笑了一下,这是她今晚头一次笑。不过项叶光顾着扛人了,没留意,只低头催促:“好冷,问到了就赶紧去吧。”
谭黎濛将手伸进风衣兜里准备掏手机,但当视线触及到不远处路灯下站着的一道身影时,手没动了,只悠悠道:“不用了。”
“啊?”
“喏。”她示意前方。
项叶正勉强将头抬起,就听一阵靴子踏地的声音在往她这里接近。
“我来吧。”那人说着,伸手将她肩上扛着的女人揽了过去抱入怀中,“麻烦你们了。”
是周寒青。
不过项叶还不知她名姓,心里也暗自给她取了个绰号,叫耳机学姐。反正,她脖子上戴着的那副耳机回回都有出场,简直像她的本体一般。
“她喝得很醉,好像睡着了。”项叶暗戳戳地提醒,“还是先哄着她吧。”
周寒青只说:“好。”
她抬手,轻轻拭过怀中人面上未干的泪痕,那一向冷淡的面具似的神色微微起了波澜,眼睑垂下,苍白的唇抿了一抿。
“她喝了多少?”她问。
谭黎濛给出了那个精确的数字:“二又三分之一瓶。”
“我知道了。”
谭黎濛看着她,表情介于愉快与不愉快之间。这两人之间应该也是不熟的,项叶想,要不然的话,气氛也不会那么尴尬了。
寒风凛凛而过,天色越晚,那风越像结了霜一般,吹得人脸都麻了。
项叶很想开溜,但刚一开口,谭黎濛的手就不轻不重地搭在了她的脖子上,冻得她不禁缩起了脖子。
“听说你们吵架了。”谭黎濛仍看着周寒青,淡笑地问,“你知道原因是什么吗?”
周寒青擦泪的动作顿了顿,低声道:“她觉得我管她管得太厉害了。”
“因为保研的事?”
“嗯。”周寒青面色复杂,“其实我不觉得,敦促她好好学习是什么坏事,等她以后就知道了。”
“那她最近那门考试的事,你知道了?”
周寒青抬眼看她,皱眉:“她的考试,怎么了?”
项叶原本正呲牙咧嘴地躲着谭黎濛的冰手,闻言也跟着愣住,紧张地屏住了呼吸。
至于为什么会感觉紧张,她也不清楚。大概每位学生在听到诸如考试相关的话题,都会本能地夹紧尾巴吧。
“她考得不太理想,也一直在为这个忧心着。”谭黎濛淡声道,“虽然不知道她具体是怎么想的,但她之所以会爆发,应该就是因为这个了。”
显而易见,周寒青对此毫不知情。她错愕了许久,才低下头,不知露出什么表情似的,苦笑了一声:“竟然就为了这个,才这么生气的吗?”
谭黎濛的嘴依旧那样毫不留情:“当然了,她是个笨蛋嘛。”
周寒青居然点头表示赞同:“嗯,的确,大笨蛋。”
她解开了外套拉链,将女人拢进了外套里,紧紧地抱着,免得她着凉,但她自己却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好一阵,她才缓下来,沉声说:“我也是笨蛋呢。果然喜欢上笨蛋,人就会变笨。”
项叶:“……”
“走吧。”谭黎濛顺势揽过她的肩,将她一带,往另一条路走去。
“那她们——”
“她们自己会解决的。”
项叶回头望去,就见周寒青伸手,在街口拦了辆计程车下来,抱着罗璇上了车。
“学校不就在前面吗?”她嘟哝。
“这还用猜?”谭黎濛收回手,淡淡呵出一口热气,朦朦胧胧的,“肯定是要去酒店。”
“……”项叶静默一瞬,不说话了。
她跟着谭黎濛默不作声地走了半晌,才猛地反应过来,刹住脚道:“我要回宿舍了。”
谭黎濛似笑非笑地偏着头瞅了她许久,才发出了一个懒懒的鼻音:“嗯。”
“那,晚安。”项叶胡乱说完,拢拢外套,忙不迭地往宿舍楼的方向跑去。
回到宿舍,接热水泡了脚,才终于觉得暖和些。室友们也才在外面玩完回来,还给她带了零食。
项叶还记得一件头等大事,上床后也不睡觉,只盯着时间栏开始倒数。
等着等着,终于等到了23点59分。她踩着点,赶紧点开聊天框,给陈以澜发去了一句“新年快乐”。
陈以澜竟也没睡,回她:新年快乐。
两人小聊两句,项叶终于退出聊天,却发现消息栏顶上有一条来自十分钟前的新消息。
「00点00分」
谭黎濛:新年快乐。
项叶盯着这简简单单的四个字,有些困惑地皱了皱眉。但很快她又释然,回复:新年快乐。
谭黎濛没再发消息过来,她也放下手机,安心地睡了个好觉。
只是梦里却隐隐约约,出现了一双乌浓深郁,看人总显得有点冷蔑倨傲的眼。
*
计程车上,女人在怀里恬静地睡着,不吵不闹的样子倒是让人顺心多了。
周寒青借着照进车窗内的几束清光,静静凝视着罗璇那醉意盎然的脸。她还伸手摸了摸,很烫,怪不得会被称为小暖炉。
她禁不住露出点笑意,但很快,笑意又散去。
有多久没联系了?
她没仔细算过。她对数字天生敏锐,然而二人冷战时可量化的这段时间,她却刻意让自己不去在意,不去做分分秒秒的计算。
因为那实在是太痛苦,太煎熬了。
周寒青也未曾料到过,只是一场简单的恋爱,一次算不上激烈的争吵,竟能让她在这短短两日内如此焦虑不安。
连她现在回过神来都还有些好笑。天呐,她想,其实才过了两天不到而已,仅仅两天,竟跟两年一样,她居然会有差点熬不过去的感觉。
至于那天争吵的画面,也仍妥善地在大脑内保存着,依旧鲜活。
地点就在食堂,而当时她们吃的那份石锅拌饭,周寒青笃定,自己将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不会有胃口再去吃了。
起初她只是询问,好奇张教授的那门课怎么会还没出成绩。或许是罗璇有意的躲闪让她意识到了什么,她没有追问,而是和她强调起了这种学分高的专业课的成绩重要性。
她承认,自己当时的语气有点严厉。但她太了解罗璇了,如果不严厉,她肯定会继续这么散漫下去。
但罗璇没回应,只选择沉默应对。
她不喜欢这种沉默,想让她开口说些什么。罗璇却紧紧捏着勺子,毫无预兆地爆发了。
“你能不能不要再这么管着我了。”她说,“我不想读研,成绩对我而言无所谓,我只想毕业了去工作。”
所谓争吵,其实就是像这样的几句对话而已,言辞都不激烈,甚至引不起别人的注意。
周寒青皱眉道:“工作?你知道现在的就业要求有多高吗?每个学历都有每个学历的薪酬标准,公司里有明码标价,你想拿到最低价吗?”
罗璇只说:“反正我对读研没兴趣。”
周寒青吸了口气:“就算不想读研,成绩在工作简历上也是重要的一环。”
罗璇:“……反正总能找到的。”
周寒青放下了勺子。她也不知道这天对方是怎么了,平时都好好的,她们也商量好了,自己在菲大硕博直读,罗璇也会在菲大读三年的硕士。
至少在未来的相当长一段时间里,她们的恋爱环境是很稳定的。
“申城的就业这么激烈,万一你不能留在申城,那我们不就异地了吗?”她叹了口气,劝道,“如果是你压力太大了,晚上看完电影,我们再去逛逛吧,哪里都好,你选地方。”
罗璇却突兀地红了眼眶,欲言又止的模样。憋了半天,只说一句“我吃饱了”,就匆匆端着餐盘径自离开了,留下周寒青一脸惊愕。
现在看来,她那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的事,就是她上门考试不太理想,怕自己知道了生她的气吧。
竟然,为了这点小事冷战了这么久嘛?
周寒青无奈叹息,凑近女人泛红的脸,认输似的心想,这个笨蛋好像还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喜欢她呢。
微微闭眼,今晚特意赶去看见的,那盛大的舞台表演似乎还在眼前跃动着。
穿着蓝衫黑裙的少年鲜活有力,仿佛沾落晨露的杜鹃花,一举一动都晕染着灿炫的光。
这是她为数不多的,隐秘到难以启齿的心思了。
她喜欢罗璇,远在罗璇喜欢她之前。而且,还是在舞台下方,一眼即钟情那般的喜欢。
……
要在跨年前夜,还是大学城附近找到一家酒店的空房间,并非易事。
跑了三家,才终于定到一间空房。而折腾了这么久,怀里的女人始终紧闭着双眼,面上红晕不散。
不过配合她走路的时候,两只脚还是像水鸭子一样扑腾地很快。
周寒青:“……”
都不知道该继续配合她“醉”下去好,还是直接戳破她好了。
将房卡插.入开关卡槽内,房间内顿时灯光大盛。但因通风不太好,那浓郁的酒店香氛味道混着被褥的潮味在鼻尖慢慢浮动着,周寒青不太适应这种味道。她向来不喜欢住酒店,除非万不得已。
将女友轻柔地放在大床上,她去浴室那打湿了毛巾,准备给罗璇擦擦身子。
她动作一向干脆麻利,没一会功夫就又回来,快到床上的女人那悄悄掀起的眼皮都没来得及闭上,就被她抓了个措手不及。
“酒醒了?”周寒青并不意外,只将毛巾随意放在房间里的写字桌上,淡淡道,“现在,我们来好好谈谈人生。”
罗璇:“……其实,我头还有点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