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无》闻七书

1、三无

　　这黄源镇上，有个出了名的杂耍团，老大带领一众小弟，靠着三寸不烂之舌，金刚不坏之躯，在这镇上站稳了脚。别的不说，就逢年过节时，大户人家雇他们去表演，随随便便几十两银子，那都不在话下，且他们的节目从来没重复过，深受人们追捧。

　　今夜刚好要去李员外家表演，不过白日三无乏了，本来说休息一会儿，结果天都黑了，还在屋内酣睡。

　　“这头儿啥时候能睡醒？”千池靠在柱子上，哐哐地撞着柱子。他们已经等了一个时辰了，再等，就要迟了。

　　“啧，难说，你看见那边那堆破烂了嘛。”千飞抬抬下巴，努努嘴，给千池指指地方。

　　千池不明所以，歪过头看看，“看见了啊，怎么了？”那不是很正常嘛。

　　“那都是头儿白日捡的！那么多，你说他得多累，跑了十里八村吧。再说，咱是魔，能用到这些东西吗？”千飞啧了一声，捡些钱财还说的过去，这破烂衣服，破席子他们又不是没有。跟着三无也好几百年了，好好的魔尊不当，非要当个凡人，隔个五六十年，就捡一堆破烂回来，阻止不了，还不能说。

　　“你咋了，眼睛一抽一抽的，犯病了？”千飞拍拍千池的脸，以为他又犯病了。千池眼睛都快挤瞎了，千飞都没反应过来，果然，三无黑着脸，给了千飞一巴掌。

　　三无，魔界魔尊，年纪轻轻却有所作为，别的魔头都是龇牙咧嘴，三无可不一样，清醒脱俗的像个神仙。六百年前经历仙魔大战，率领魔族大败天界后，却忽然一蹶不振，对魔族的事毫无兴趣。以体验人生苦难，养家糊口为由。领着千飞千池二人到了凡间，把魔族的事全丢给了他的兄长，三尘。体验人生还说得过去，可魔族哪里需要到人间挣家底了，摆明了胡编乱造，不过三尘也不好说，任由三无到人间体验人间疾苦，这一来，就是六百年。

　　千飞捂着后脑勺，半天才反应过来，对千池说了句不厚道。千池表示冤枉，每次他都在给千飞使眼色，六百年来算上这次，一共三千七八二十八次，每次千飞都觉得他犯病了，被打之后就会说他不厚道，从来不想想原因，所以这锅他不背。

　　“老大，您来了，今日我们表演什么？”千飞扶着看起来清新脱俗，仙风道骨的三无。

　　“今日，表演换头。”三无淡淡道。

　　千飞千池互相看了看，大晚上表演换头，不得把人吓死。

　　话不多说，三人扛上家伙就出发，哦，其实就千池和千飞扛着三无，其他要用的东西，是一群魔族小倅抬着。

　　果不其然，三无在掌声中上台，表演到一半，底下的人边骂边跑，一只臭鞋飞出人群，拍在了三无脸上。

　　“老大，要不，咱先撤吧。”千飞的头被三无提溜着，若无其事的开口，身子在一旁一动不动。三无拿下鞋子，看了看，破烂不堪，大拇指那里一个洞，再看看底下的人，正嫉恶如仇地看着自己。

　　“你们先撤，我去去就来。”三无把千飞的头放回去，飞身下台。

　　“你的鞋？”三无问。

　　“是我的怎么了，你们有病，大半夜吓唬谁呢？你看给那孩子吓得。”那人指着坐在地上哭的孩子，不知道哪个父母跑的太急，把孩子忘了。夺过鞋子，摇摇晃晃地穿上，瞪着眼睛看着三无。

　　“吓唬？本座怎会是那种人，这不就是你们喜欢看的？”三无不解，凡人不就是喜欢这种刺激又刺激的东西，怎得就成了吓唬，不看就不看，扔鞋，太不礼貌。

　　那人被问住，抬头看看毫发无损的千飞，呃了两下，说不出话来，人家是专业的杂耍团，就是个障眼法，三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就是很多人喜欢，杂耍才逐渐妖魔化。

　　“那，那就算了，不跟你一般见识。”那人摆摆手，要不是自己刚刚也被吓到，才不会把鞋扔上去。

　　“不知阁下怎么称呼？可有兴趣加入我们。”三无又问。

　　那人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伸出手指指自己，“我？你莫不是在开玩笑，我什么都不会。”嗤笑一声，又摆摆手，没什么好说的，转身就走，他顶多会个胸口碎大石，而且石头还得是假的。

　　三无看着那人脖子上的印记，摇摇头，可能是长的像，应该不是他。正转身欲走，不料被那人戳戳胳膊，“你们，月钱多少，怎么算？有没有肉吃，一月几顿？睡觉是大通铺，还是一人一间？”

　　千飞的第一反应，是这人怎么这么厚颜无耻，正要上前，被千池弹了一下脑门，“别看了，老大让撤就快撤，再看回去把你戳瞎。”

　　千飞翻翻白眼，把三无没有放正的头掰正，扛着麻袋找了个黑恰恰，捏决走人。

　　三无没回答，这几个问题对他来说不存在，因为他没在意过，说不上来，那人啧了一声，轻笑一声，拱手介绍，“在下七弦。”

　　七弦，无业游民，哪里能蹭吃蹭喝，就到哪里，没有固定住所，没有固定收入，不偷不抢，自认为能活这么久，都是天意。生与死，在他眼里都算不得什么，他的宗旨是：活在当下。

　　七弦应下后，便跟三无回了杂耍团，很大个院子，就是杂七杂八的东西太多，没人收拾，着实太乱。闲置的屋子还有两间，直接给了七弦一间。到屋里转了一圈，七弦甚是满意，漂泊了多年，终于有落脚之处了，而且头头看起来还不错。

　　见三无真领着一个凡人回来，千飞的话多到嘴都快磨破了，正在给千池滔滔不绝时，七弦趴在门上已经看了他们多时。

　　“你来做甚？”千飞鞋都没穿，上前挡住七弦乱看的眼睛。

　　“我来借件衣服。”七弦指指自己身上没有几片的薄衫，“我看你这件就行。”戳戳千飞身上的半丝绸外衣，虽然他喜欢白色，不过这件黑色凑合，看的上。

　　千飞捂着自己的胸膛，“你怎么什么都想要。”有个词叫得寸进尺，大概就是这样的。

　　七弦只笑不说话，千飞背后一阵凉意，明明是个凡人，却又一种无形的压迫感。千池二话不说下床，当着七弦的面，扒下千飞的外衫，扔到七弦脸上，一脚给踹了出去，“滚。”

　　哐的一声，门已经关上，七弦躺在地上，抱着衣服，浑然不在意被千池踹飞，起身抱着衣服开心地回了屋。屋内传来千飞的声音，“他抢了我的衣服，那是我的衣服啊，千池，他……”

　　不用说，千飞已经被千池打晕了。千飞已经说了半个时辰了，再这样下去，他还能说一个时辰，千池实在受不了，就只能打晕。他忍了六百年了，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什么时候是个头，那还得看三无。

　　三无从乱七八糟的破烂里，捡出一根骨头，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一下，应该是个腿骨，又挑了件外衫，将骨头用衣服包起来收好，捏了个决，将其他东西都恢复原样，俨然是个小茅草屋的样子。

　　捡了六百年了，是越捡越差，上回，还是个木屋呢。

　　再次捏决，这样东西瞬间化作一句白烟，被三无收紧瓶子，系在腰间，收好骨头回了屋。从床底下拿出一人高的箱子，打开将腿骨放进去，数了一下，还差个头骨，算算日子，应该还得再等等。

　　收回来的外衫本就是粗布的，去的有些迟了，都烂的不成样子，三无也不嫌弃，直接和自己的衣服放在了一起。

　　门外的木桶突然被什么绊倒，哐哐几声滚到院子里，三无伸伸懒腰，懒得动，明日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