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化世界》雨令山禾

20、氤氲

　　这声平和中带着一丝阴沉，阴沉中带着些许严厉的‘谁！’搞得张伯琮很紧张，紧张的倒不是被人发现，而是透过办公室窗户上的反射，自己身后根本没有人啊！黑漆漆的，难道是太暗了？张伯琮缓缓扭过身子看向身后，真的没人啊？！笔直的过道一览无遗，连个鬼影都没有，空气里也没有什么味道，什么情况？忽然，左侧的办公室门打开了，一道煞白的光束照了出来，照在张伯琮的脸上，晃了一下他的眼睛，又是刚才那个声音‘你是谁？！’张伯琮适应了一会儿，移开挡在眼前的手掌说道：“我是楼下技术部上来检查电路的。”
　　皮修米看了看张伯琮胸前的工牌，确认了他的身份，才把灯光从他脸上挪开，阴阳怪气的说道：“你们技术部检查电路就是趴在玻璃上检查的吗？”
　　虽然眼前的这个人戴着口罩，张伯琮还是认出他就是中午电梯里遇到过的那个叫皮修米的，那双即使戴着白手套也显得格外细长的手指实在太好辨认了，尽管这家伙在嘲讽自己，而且长得一副欠收拾的样子，但四星半即使不是高层也是个精英吧，惹不起，张伯琮一边伸手挠着后脑勺，一边卖乖式礼貌的回应道：“我刚来的，对哪儿都好奇，就忍不住四处看看，嘿嘿~”
　　皮修米糯米汤圆般又大又圆的眼睛被眼皮遮住了一半，看了看张伯琮手腕上的白环纹，清了清嗓子，闷咳了一声说道：“这儿没什么好看的，检查完就走吧。”
　　张伯琮点头说道：“是是，好~打扰了~”说完便转身离开，皮修米看见他走了，自己才转身回到办公室把门给关上了。张伯琮边走边想：这家伙看上去一副肾亏的样子，脚跟不着地，大晚上的不回家躲在不开灯的办公室里搞什么？办公室里一堆奇怪植物。。。怕不是在嗑草药？张伯琮走到一个漆黑隐秘的拐角处，从口袋拿出瓶盖大小的圆球握在手中用大拇指按了一下按钮，圆球犹如融化般沿着张伯琮的身体延展开，在张伯琮全身覆盖上薄薄一层如同镜面的物质涂层，让张伯琮与周围环境完美的融合到一起，实现隐形。张伯琮绕回到皮修米的办公室，利用空间装置进入到墙体内，再使用单面反射涂层在办公室内墙面画出一个观测窗口，张伯琮心想：我倒要看看你这家伙到底在干什么！
　　只见皮修米站在办公室的东南角处，开着盏蓝光射灯，照在一盆枝干如六七岁小孩般高，像从土壤中蹦出的恶灵，错乱扭曲，枝干上绽放着一、二、三、四、五、六、七。。。一十三朵紫花（其实是红花，在蓝光的照射下看上去是紫色的）花心长得如同人之五窍向四周散发着氤氲瘴气，主干上插着七八根带针头的细管，里面流淌着不知名的药物发着微光连接着仪器向这盆植物输送养分，枝干带着花朵时不时扭动着，就像人在扭动脖子，随着药剂的注入越来越多，花枝扭动的频率和幅度也逐渐加强。张伯琮看见后心想：好家伙，什么药药劲儿这么大，植物都能high，这要打在人身上还不得上天？皮修米站在花前，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舞动的花枝，小心翼翼的收集着从花心飘出的氤氲瘴气，细长的手指止不住的颤抖着。
　　大约过了十分钟，皮修米收集到可乐罐大小的高密度气体后，关掉了所有设备，心满意足的离开了办公室。确认他离开后，张伯琮从墙体内走出，来到那盆邪花面前，此时原本妖艳鬼魅的紫花竟清一色变得煞白，低垂着，像被吸干了似的，花心处还残留着一些氤氲瘴气，秉持着能用就别浪费的原则，张伯琮拿出收集器将这些残留的气体收集起来，这花这么邪门，吐出来的气体一定也很邪，就是还不知道具体用处，不过从刚才那些花的反应来看，注射的发光药剂应该是能让人high的东西，那么这气体十有八九就是加强版high药，要不拿去让老游闻闻，让他high一high？缓解一下加班产生的负面情绪，哈哈哈，开玩笑，这种‘有害气体’自然不好拿人做实验，这家伙大晚上偷偷摸摸收集完这邪气又急匆匆的走了，摆明就是公器私用嘛，说不定这会儿正在哪儿偷偷吸食呢。
　　于是张伯琮凭借空气中皮修米的气味儿跟了过去，想看看他是怎么用的，没想到在59层的休息室找到了他，看样子晚上是打算住在这里了，这家伙是没买房子吗？照理说他年薪应该很高才对，又不像值夜班，这么晚了还不回家？只见皮修米打开瓶盖，里面的瘴气像鬼魅一般扭动着从容器中挣脱出来，皮修米用他细长的手指朝自己的面庞轻轻扇了几下，那些白色瘴气便慢慢飘进了他高挺的鼻腔中，只是吸了两口，他便将盖子合上，他枯瘦僵直的身体渐渐变得像棉花一般柔软，轻飘飘的恰似微风中肆意摆动的柳条。
　　皮修米脑中的画面：煦日高挂的午后，还是孩童的他坐在自家的院子里玩耍，母亲在屋内准备着下午的甜点和茶水，父亲坐在躺椅上享受着和煦的日光浴，而他愚蠢的弟弟皮亚斯像条狗一样在地上爬行着时不时伸出舌头舔着家中宠物狗贝比那刚拉完屎的屁股，根本就没有人会去阻止他这样，因为皮修米才是父母最疼爱的孩子，是家中的骄傲！到了下午茶时间，气质优雅的母亲端着精致的点心和红茶出来，亲昵的呼唤着皮修米的名字让他与父亲一起过来共享这美好的下午茶时光。而那个舔着狗屁股的皮亚斯不小心弄疼了贝比，被贝比追咬着赶到马路上，被飞速行驶而过的货车压成了一滩肉糜，父亲、母亲甚至是宠物狗贝比的脸上都洋溢着欢乐的笑容，包括还是孩童的皮修米自己，真是美好的一天。
　　现实中的皮修米消瘦乃至有些凹陷的面庞也浮现出发自内心的喜悦之色，安详平静的躺在休息室的沙发上睡去，就像一具冻死的尸体。就这？躲在墙体中的张伯琮有些怀疑的看向桌上放置的装气体的容器，这效果看上去跟预想的差别未免也太大了吧？！难道只是安魂宁神的助眠气体？不了解皮修米经历以及无法看到他内心所想的张伯琮自然不知道这氤氲瘴气的奇妙之处，它可以使任何人在任何时间任何状态下在脑海里看到自己最渴望看到的事物，即使违背现实、违背常理、甚至违背你真实的记忆，它都可以真切的让你感受到那份虚幻的真实。这种气体的产生条件非常苛刻，自然情况下是不可能产生的，是某次实验中皮修米无意间发现的，他知道这种东西即使公开出来也会被禁止，于是只是私下偷偷小规模生产用于缓解、治疗自己严重的创伤记忆。见无所获，张伯琮换回自己的行装，回到14楼的办公室睡觉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