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还没死透》蛹酒

87、38

　　洛承宽无比自然地走过来，坐在了海汐身边空出来的位子上。

　　海汐拍掉了手上的瓜子壳，冲他笑了笑。他手里的酒杯碰了碰她的茶杯，两人便喝了一个。

　　“还好吗？最近都没你什么消息了，那两份工作为什么辞了呢？”洛承宽不急不徐地问。

　　“嗯……因为事情太多，顾不过来了，真不好意思啊，谢谢你帮我找活干，我心领啦。”

　　“如果有什么我帮得上的，你开口就是。每次看到你，就好像看到了过去的我，我只想多多少少照顾你一些。”

　　“我很好，多谢。”海汐感到有双眼睛一直盯着自己，并不是正在摇骰子的傅轾轩，而是坐在对面的一个从未谋面的女孩子。

　　海汐看过去的时候，女孩显然一怔，然后彬彬有礼地颔首。

　　海汐也回以一个点头，“那是你的妹妹？”

　　“对，我在孤儿院的妹妹，我们被同一个母亲收养了。”洛承宽说。

　　志龙手气漂亮，摇出了十五，而傅轾轩只摇出三个一，气得把骰盅一扔，七窍生烟。

　　志龙偏又上来捋虎须，“什么情况？哦，那个姑娘，是那天给你上失身酒的吧？你们怎么回事……阿宽也和她熟？三角恋啊？？我跟你说，你们有啥不痛快，知会我一声儿先，我待会儿好给圆着，这么多人看着呢……”

　　傅轾轩给了志龙一个鄙视的眼神，去箱子里拿了罐啤酒，那箱子就在海汐不远处。

　　海汐目不斜视，还在跟洛承宽聊得正欢。

　　傅轾轩憋着气，凶狠地一拧罐子的拉环，突然“啧”了一声，捂住手指，脸都疼皱了。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海汐却是一惊，无法视而不见。

　　傅轾轩捂着手跌坐在沙发上，沉浸于皮肉之痛，一个劲儿地往地上跺脚。

　　海汐连忙蹲在他面前，话赶话地问，“你怎么那么不小心，流血了吗？我去给你拿创可贴……很疼吧？”

　　傅轾轩疼得眼鼻子嘴都搅一块儿了，这就有些夸大的嫌疑了。

　　被铁皮割破手，也不至于像被挖了肝一样吧？

　　海汐翻开他紧捂的手指，怕这样的光线下看不清，还凑近了细看。

　　却发现……哪有什么伤口，就连一点皮也没蹭破！

　　她抬起头，质问地望着他。

　　而他收起那一副苦相，慢慢地，露出了今晚第一个真心的笑。

　　手指放到她唇边，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到的音量说，“你帮我吹吹就不疼了。”

　　他变脸真快，不开心的时候全写在脸上，开心时也是直截了当的，眼睛都亮晶晶了。

　　“吹个头！神经病。”

　　他觉得她骂得很动听，忍不住用自己的“娇弱”的手去覆盖她的手背。桌上很昏暗，人们各自游戏，装没看见。

　　这时，虞荟和兮尔回来了，海汐羞得抬不起头，挣开了他，哪敢直面虞荟，借故逃去了厕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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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轾轩已经交代过这一桌，海汐闻不惯烟味。不久，洛承宽烟瘾犯了，只得去酒吧外面解解馋。

　　夜色微凉，路面薄湿，洛承宽的烟头有些受潮。

　　刚抽到一半，傅轾轩就出现在他身后，像是酒后出来吹风，闲庭信步。

　　“我警告你，别打她主意。想都别想。”

　　“轾轩，你是在跟我说话吗？”洛承宽夹烟的手一顿，回过头来，“我听不懂你的意思。”

　　“别以为我看不出来，”傅轾轩步至他身前，接近一米九的个子，比他还高出一点，似乎想要震慑他，“洛承宽，你总跟海汐套近乎，到底什么意思？”

　　洛承宽稍稍眯起了眼睛，才能注视面前逼得过近的他。

　　不用想也知道，海汐前一阵子疏远了自己，一定是傅轾轩给她吹了什么风。

　　岂有此理？他才是海汐的哥哥！而眼前的小子，充其量只是仇家的儿子。

　　但洛承宽知道自己不能对傅轾轩表现出任何敌对情绪，只是露出友善的笑，“我和海汐只是经历相符，比较谈得来，请你不要多想。”

　　“经历相符？算了吧，少把她和你归为一类，她可不像你，她没有一点心机，而你……”傅轾轩轻视一笑，“全身都长着心眼！”

　　“轾轩，我真的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样想我？”

　　“你骗了我姐姐还不够吗？我都跟我姐说了多少次了，别太看得起你，她却说是我对你不公平……我，对你不公平？”傅轾轩不可思议地说，“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那次用铁管打你的人不是我，至于是谁，你比我清楚，为什么你成了被同情的，石头都朝我扔过来？我当时就想撕下你这张人皮，看看底下究竟是什么！”

　　“我当然知道，那件事不是你做的，我也从来没有说过是你，一切都是别人的挑拨，才会引起你和傅叔叔的误会，在那之后，我一直想向你求得一个和解……”

　　“和解？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我父亲把我撵出家门，你别提多想看到那一幕，起初我没来得及排挤你，你倒先来排挤我，怎么，准备取代我？我不知道你想要的究竟是什么，我家能让你垂涎的东西还真不少，可海汐她什么都没有，你能从她身上得到什么？难道你只想和我抢？”傅轾轩牙根鼓了鼓，几乎提起他的领子，“洛承宽，她是我的！”

　　“如果我没有记错，轾轩，你现在并非单身。”洛承宽见他真的对海汐存了那份心思，出言还如此狂傲，不由得也忿忿不平，“你刚才说海汐是个没有心机的姑娘，她想必不知如何处理这样拥挤的三人关系。”

　　“我当然会给她一个交代，这是我和她的事，你管不着！”

　　“我和海汐的来往，只是朋友间的，堂堂正正，她有交朋友的权利，你也管不着。轾轩，你可以把我想得很龌龊，但就像你说的，我从海汐身上无利可图，因此，我对她纯粹是一片好意，就像……对我的妹妹阿玫。”

　　傅轾轩忽然微微一笑，走开几步，往酒吧门口的栏杆上一坐，“洛承宽，我不相信你说的每一个字，每一个字都不信，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太有说谎的天分了，你还记得那个卧底游戏吗？你赢了，赢得很漂亮，如果我爸爸知道了你的好成绩，他会不会有什么联想？”

　　洛承宽怔住了，双手插进口袋，呛到似地笑了一下，“一个游戏，需要这么较真吗？”

　　“我爸是信我的，虽然他平时没说过，虽然他老是对我没耐心，碰到什么事首先假定我错，但他是我爸，他信我。”傅轾轩已不生气，反而有点悲悯地瞟着他，“你以为，你在我和他之间割了道多深的口子吗？我爸爸对你，只是于心不忍，只是为了他那代人的往事罢了，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但这些东西都是有限度的，有一天他的宽容也是会耗尽的，你最好省着点用。”

　　洛承宽垂着眼没回答。

　　他心里知道傅轾轩说的一点都没有错。

　　他今年已经大三了，正是应该历练的时候，可是傅叔叔依然没有安排他去深衡实习。

　　这说明了什么，不言而喻。

　　洛承宽身上有些冒汗，头皮里一点点刺着疼，如果自己一直被傅少爷讨厌下去，真的被他告了一状……叔叔会怎么想那个卧底游戏？

　　自己难道只能束手待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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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汐从洗手间的隔间出来，在前面的一排镜子里，看到了对镜补妆的阿玫。

　　“海汐姐姐，你好。”

　　阿玫打声招呼，掸去指尖一点睫毛膏，扬起妙唇。

　　“海汐姐姐，我也是孤儿呢，见到你，就如同见到另一个自己。”

　　海汐笑道，“幸会，我记得你哥哥也对我说过同样的话。”

　　两个姑娘在相邻的流水池边洗手。

　　“我们三个，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遇即是有缘嘛。”阿玫挤出洗手液，一束碎发半遮着眼，“我常觉得我们这种孩子，都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什么都要靠自己去挣，去一点点熬出头……海汐姐姐，你一定也很辛苦吧？”

　　“别这么说，其实我还好了……”

　　“比如说我吧，最初的记忆，就是在山石堆里被人贩子当畜生赶着走，那时候还走不稳，哭都没声儿，可我一点都不怕他们！你别笑话，我心高着呢……”

　　“你比我更不容易。”海汐叹息。

　　“你呢海汐姐姐，你对小时候还有记忆吗？你对亲生母亲还有没有印象？”

　　“不多，我5岁就和她分开了……已经忘了她的样子。”

　　“我也忘了我的生母，不过，我一点也不想找回她，养母才是我最好的妈妈！我这条贱命，在她眼里就像公主。我爱我现在的家！”阿玫甩掉手上的水珠，拿起一旁的红绳戴回手腕，炫耀似的晃了晃，“我很幸运。”

　　海汐流露出歆羡和祝福，“你们一家感情真好，这个红绳，和你哥哥是一款的吧？”

　　“是啊，这是妈妈教我编的，我说想要三生绳，把我们一家人三生都绑在一起，她就教我了。她手巧着呢。”

　　“是吗？”海汐的眼神忽然有些游离，“三生绳？我记得这个名字……我妈妈也教过我这个……”

　　阿玫的红绳没拿住，掉了，差点被冲进排水口。

　　海汐却没有发觉，脸色悠悠远远的，陷入回忆。

　　“那时我小，还学不太会，妈妈只有一只手，可她还是编得很美，她也是这样替我系在手腕上……她说她这辈子最高兴的事，就是做我的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