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还没死透》蛹酒

78、29

　　清湖湿地公园，市郊刚落成的一座4A级景区，以其幽美的沿湖景观著称。非长假日，游人不多。

　　一片碧玉般的大湖坐落在园心，漾着晴空白云，这里空气湿度饱满，甘醇清透。正是金秋时节，大团的白黄粉色菊丛，在湖岸边铺上了锦绣的绒毯。

　　兮尔和洛承宽到的时候，人都来齐了，正在租借绕湖骑行的自行车。

　　以傅轾轩为首的大伙儿纷纷围上来慰问兮尔的脚伤。

　　“姐你真行，前两天说不来了是为这个？怎么没让我去接你？”一见姐姐身后跟着个洛承宽，傅轾轩的脸色就有点不对付了。

　　兮尔忙赔笑，“还不是怕影响你们玩吗？不用管我，他就是一拐杖，我拄着他就行了。”

　　几个女生携了男友过来，意味深长地打趣了洛承宽和兮尔几句。洛承宽这才醒过味来，原来这聚会是一个“女尊小社会”，来的男人都是这些姑娘的“附属品”。

　　安安佩服地撞了他一下，“你小子行啊，把我们蝎子女王拿下了？”

　　兮尔喝着矿泉水，也不开言。

　　洛承宽不太自然地说，“她刚才说了，我只是拐杖。”

　　“我就知道，多的门票兮尔肯定会给你。”虞荟嘴上叼着根烟，凑到洛承宽面前，“来来，拐杖，给姐姐借个火。”

　　洛承宽掏出打火机。傅轾轩不无刻毒地加了一句，“不就是门票多了一张才叫他来的吗？那就让他凑个数吧。”

　　说完，却听见姐姐大声反问，“轾轩，你带了什么多余的人来？”

　　傅轾轩满脸黑线。

　　海汐也不见恼，笑盈盈地从他后面探出头来，“兮尔，还记得我么？”

　　“小水！”兮尔顿时惊喜，差点就用伤腿站起来了，“好久不见啊！你和轾轩一直还联系着？”

　　傅轾轩替她答，“嗯，她考上大学了，我们是同学，还有，她现在叫白海汐。”

　　“拐杖，你倒是给我点个火啊。”虞荟的烟头冲着洛承宽的打火机，他却并没点燃，目瞪口呆地望着那个新来的姑娘，整个人纹丝不动，像被浇了一头水泥似的。

　　“为什么改名？”兮尔觉得“海汐”这个名字有点耳熟，但又想不起更多。

　　“想改就改了呗，没别的。”傅轾轩转头问名字的主人，“你说命里缺水，正好，现在这名字也全是水字旁，对吧？”

　　借火的虞荟只等来那只打火机从洛承宽手中掉落，金属的机身“啪”地坠向地面。

　　这玩意儿比较旧了，傅叔叔什么好东西都给他添置了，却唯独没想到打火机这茬。磕上石子路的打火机登时寿终正寝，嘭地爆炸了一声，掀起气流，地上的叶子扑腾了起来，所幸威力还没大到能伤人。

　　“呀！”女生们都往后退，海汐最怕可燃物，往傅轾轩身后躲了下，这个无意的动作令他背一僵，忙又挺身挡了挡。

　　公园的工作人员跑来处理，“林木茂密，请小心火烛。”

　　洛承宽鞠躬致歉。

　　兮尔忙去看他的手，“你搞什么鬼，伤着了没有？”

　　“哦，刚才手里有汗没拿住，真不好意思。”洛承宽转瞬神色已经如常，积极地帮着工作人员收拾打火机的残骸。

　　傅轾轩瞥了洛承宽一眼，冷冷道，“我同学不喜欢烟味，你们谁都别在她面前抽烟啊。”

　　这个小插曲很快就被大家忘却了，山光水色中，他们骑上租借的自行车，绕着清湖骑行。

　　兮尔坐在洛承宽车后座，远山空蒙，风吹动两人的衣衫，这湖泊是一个圆，她多希望他们可以一直循环往复地骑下去。

　　成双成对的情侣不断从眼前掠过，傅轾轩与海汐并驾齐驱，笑声荡满了湖面。

　　兮尔正准备把脸贴在洛承宽背上的时候，他忽然问她，“大小姐，那个白海汐……她是谁呀？你们好像很熟，我以前怎么没见过她？”

　　“她啊，以前在我太婆家做活，后来辞了职，就没消息了。她可不是一般的打工妹啊，人家功课很好的，也跟我们挺有共同话题，她和轾轩经常玩在一起。”兮尔顿了一下，“你是不是想问她的脸呀？轾轩今天都被大家问烦了……”

　　“有点好奇罢了。”洛承宽放慢了车速，“她的脸是怎么弄的？”

　　“我也不太清楚，都说是火灾……还是别提了。”兮尔敲了敲他的背，小小声地说，“洛承宽，如果我的脸成了那样，你会不会嫌弃我？”

　　洛承宽不答，又轻轻问道，“她为什么会去太婆家做活？跟我们差不多年纪，不正是上学的时候吗？”

　　“她家庭条件不好，父母好像都不在了……又不是谁都像你一样，有个那么有钱的养父，她就自己出来养活自己，现在终于考上大学啦，我特佩服她。”

　　“嗯。”

　　骑行完一圈已是中午，大家坐下来吃了点干粮。

　　扎营铺布，吹风聊天，又开展了几个情侣小活动，一律都是考验男朋友的。

　　比如，要求只看不碰，找出一群人里哪个是自己女票的手。

　　从帐篷里伸出了十多个姑娘的手，大多数男人都不假思索地认领了自家的“武则天”。

　　洛承宽虽然没有参与其中，但兮尔那双细皮嫩肉的吃饭家伙，他根本不需辨别。

　　傅轾轩却左右为难地站着，半晌下来，也没能选出虞荟来。

　　大家一片嘘声，虞荟从帐篷里出来，给了他一记爆栗。

　　他瞅了瞅她涂得乌黑的指甲，“哦，她那指甲一天换一个花样，我认得出来就有鬼了。”

　　玩了一阵，大家都有些累了，各自散在草地上午休，洛承宽去给兮尔买她指名要吃的酸话梅。

　　从小卖部回来的路上，他碰巧看到了海汐。她正站在公园办事处的门房前，向工作人员询问些什么。

　　洛承宽走近了才听见，她问的是这里缺不缺兼职的人。

　　工作人员不动声色地看了看她的右脸，给了否定的回答。

　　她也就懂了，点头致谢，转身朝这边而来。见了洛承宽，认出了他是一起玩的人，两人便一同往回走。

　　“你也像我一样到处找兼职吗？女孩子别太辛苦了。”洛承宽先开的口。

　　海汐不在意地摇头，“没事，生活总是有点辛苦的嘛。”

　　“是啊，我都快养成强迫症了，不管哪个单位招人我都想去凑热闹，看见煤矿招工都挪不动脚……”洛承宽开着玩笑，“对了，你和轾轩一个大学的吧，我听你口音也是岭城人，家在本市吗？”

　　海汐侧头看着他，他的攀谈无比自然，仿佛只是一男一女同行时的不想冷场。但海汐却觉得意外，很少有异性会问她这么多问题，男人们甚至极少直视她的脸。

　　“我家不在本市，我没有家，没有父母。”海汐知道，他也是被收养的，因此并不瞒他。

　　“是么，对不起……我也没有父母，我是个孤儿，小时候看见其他小男孩，哭着赖在玩具店的门口，大人怎么拖都不肯走，非要买那架遥控飞机，我就想，他们哭什么呢，如果把他们的父母给我，我一定会很乖很乖的……”

　　海汐低头一笑，这也是她想过的。

　　洛承宽挠头道，“你别见怪……我只是难得遇见有相同经历的人，话多了点。”

　　“怎么会见怪？把你故事里的小男孩换成小女孩，就是我啦。”

　　她说话的时候没有过多的表情，但眸子里闪着一种澄莹的光，仿佛噙着点眼泪。

　　这样的眼睛，洛承宽是熟悉的，见到她的第一眼，听到她名字的那刻，他就知道没有错。

　　妈妈的女儿。

　　也是他的妹妹。

　　他心中升起一股怜爱，汹涌澎湃地淹没了他！很想上前抱抱她，拥住她瘦小的肩，带她回家……

　　他会这么做的，他马上就去通知妈妈，就能让她们母女团聚了！

　　寻寻觅觅这么多年，得来全不费功夫……

　　如果妈妈找回了爱女，这块心病便了了，会不会少恨傅家一点了？

　　他是不是也能解脱了？

　　洛承宽不想再把自己绑在那些前尘往事上……父亲的死，罪人的逃逸，也曾让他在夜里憎恨到辗转反侧。

　　但这一切如何比得上傅叔叔如今的恩重如山，如何比得上兮尔笑起来的眼睛？

　　他当即如释重负，眼底有热流涌起，脸上却一点也没有显露出来。这时，他们走到了游客较多的地方。

　　海汐一眼就望见傅轾轩正在前面那棵树下等她。

　　他的神色阴阴的。

　　海汐好像有点怵，忙走过去，却没发现几个少男少女骑着车飞速冲来。洛承宽下意识地拉了她一把，将她护到路的里侧。

　　她脚下踩到一块小石头，一个趔趄，洛承宽便伸出健壮的臂膀扶住她。

　　自行车乘风而去，洛承宽还没回过神，手里的她已经迅速地被傅轾轩拉了过去。

　　傅轾轩紧紧拽着她，海汐挣了下，样子有点不自在。

　　傅轾轩踢开她脚边那粒捣乱的石子，气得掐她手心，却见她手背被太阳晒得发红，想起刚才那个游戏里，她伸出帐篷的手又干又裂，他下次得想办法给她些好用的护手霜了……

　　他不知自己在这关头瞎想什么，露出小小暴躁的表情，“怎么去这么久？还以为你被黑心老板卖了呢！”

　　“哪有什么黑心老板，我没找着工作……既然这样，我差不多就该回去了。”

　　“回去？那怎么行！”傅轾轩和洛承宽异口同声。

　　傅轾轩有点诧异地看了眼洛承宽，海汐也没想到还有第二个人留她。

　　傅轾轩不由分说伸开一臂，挡在她和洛承宽中间，“这样吧海汐，我还有个让你挣钱的法子，不信跟我来！”

　　“什么啊？别……”海汐推辞了数句无果，只好跟着他去。

　　她见大家已经集合在湖岸边，准备进行一个小型竞技项目。

　　名字叫：揪出卧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