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还没死透》蛹酒

73、24

　　丁菀自认为是温惜最好的朋友之一，如果温惜有男朋友了，她想必是首先知道的。

　　但温惜没有对她漏半点口风。

　　丁菀再也顾不上别的，躲开母亲的捉拿，一件行李都没带，连夜飞回了岭城，去了傅霆海的大学。

　　他舍友告诉她，傅霆海去见女朋友了，那可是费了大劲追到的，半刻都难分难舍啊。

　　丁菀一个电话打到温家，洛师傅说，温小姐在兽医所未归。

　　丁菀身心俱凉，偏还存着侥幸之念。踏上兽医所的台阶，她脱了鞋，赤脚穿过院子和外诊室，身挟厉风。

　　温惜养的小兔子不会叫，伏在笼中的棉花垫上，睁着红眼打量这个破门者。

　　丁菀悄然来到温惜的办公室门口，朝着虚掩的门中一张。

　　桌上一盏暗灯，朦朦胧胧。

　　傅霆海靠在墙角的单人沙发上，他的腿上坐着温惜，他用手托着她的后脑勺，在她嘴唇、脖子上绵延不断地吻。丁菀甚至能听见一些氤氲的声响，听见他滞重的呼吸声，还有温惜细软的鼻音……

　　温惜的长裙堆在膝盖以上，露出白藕似的小腿，细细的腰带散开了。他们并未越过雷池，只是耐心地拥吻，傅霆海的一只手在温惜腰上滑动着，有时接着向下。

　　丁菀的泪水堆积起来，屏蔽了视线，有那么一会儿，她看不见傅霆海的手了，眨了眨眼，才发现他探进了温惜的上衣，动作无比娴熟……

　　温惜好像轻轻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他便向后摸索到桌上的灯，“啪”地一声关了它。

　　房里暗下来的那一刻，丁菀抬手按亮了门边的大灯开关，沙发上依偎的身躯在陡然的强光下分开！

　　丁菀冲到温惜面前甩手就是一个耳光！温惜也不惧，闭上眼迎接那火辣疼痛。但它没有如期而至，而是被傅霆海截在半空。

　　“让她打吧！”温惜急切道。她的腰带还垂在两旁，她单手无法系上，只能攥紧衣襟，脖子上还有傅霆海制造出的暧昧红痕，“我们说好的，只要她能好受一点，怎么样都行，快放开她！”

　　“丁菀！有什么冲我来。”傅霆海僵持几秒，试着放松了几分力道，见丁菀没有进一步举动，他折转身去为温惜绑紧了腰带。

　　丁菀呆呆望着他为温惜束衣，“你们一唱一和的做什么？太可笑了！一个是我喜欢的人，一个是我最信任的朋友……你们背着我在这儿乱搞，究竟还要不要脸？”

　　“我和温惜光明正大。”

　　“我看是偷偷摸摸吧！以前就有人提醒过我，我还不信……没想到你们……”

　　“丁菀，我早就对你说过了，我只把你当同学，为什么你一直在曲解我和你的关系？还记得吧，那封烟盒上的情书，是我写给她的，我去你的学校，所有人都知道我是去找她的！你很好，你真的很好，但我心里有别人，你不会一点都猜不到！”

　　“我心里是爱你的，可我忘了，真心也会换来假意！”

　　“我从来没想过要跟你换！”

　　丁菀的脚直往下软，脸上一片污泪，傅霆海见她这样，也觉得不忍心，“丁菀，是我让你误会了，你怎么看待我无所谓，可这些事都和她没有关系……”

　　“是啊……我还以为温惜是什么好女孩，横刀夺爱的事也能干得出来？我以为她能有点自知之明，霆海，她有什么好？我冲进来的时候，她连衣服都扣不上，真该让人看看她衣不蔽体是不是美得很！”丁菀面如死灰，把手边的一切东西都摔烂了，台灯的玻璃罩掷在地上碎了，温惜有人挡着，玻璃只溅伤了丁菀自己。她伤不了温惜，心中难平，徒手握起一块碎片，奔到外间的诊室，找准了目标，提起那只兔笼就往墙上抡。

　　小兔子在里面翻滚着，难以躲避她刺过来的玻璃尖，丁菀踩到一只针筒，脚下打了滑，一下扎歪了，只划伤了小兔的一侧毛皮，也划破了自己的手。

　　温惜扑到她身上，拼了命地抢下兔笼。

　　小兔惊恐地钻进温惜怀抱。

　　温惜脚步向后一跌，傅霆海扶住她的肩膀。她气息都在抖，直视丁菀，声音低低的，却狠狠的，“丁菀，你打我几巴掌，骂我几句，从此恨我入骨，我都认了……但你若拿无辜生灵撒气，我断不会忍你！傅霆海不是你的，也不是我能让给你的！你说得对，我不是什么好女孩！不是你说什么，我就照着做什么，你想要的，我拱手相让，你不要的，我统统接收，我不是那样的好女孩！不是！”

　　丁菀惊呆了，从没见过她如此强硬。

　　“温惜！你忘了我平日是怎么对你的？在学校，我成天带你吃香喝辣，让你跟在我屁股后头混，若不是我的缘故，就凭你爹的几个臭钱，你以为你能吃得开？有几个男生愿意跟你说话？几个老师记得住你的脸？霆海也是通过我才认识你的！我真不该对你那么掏心掏肺！”

　　温惜含着泪，不让它掉下来，忽然笑了一下，“丁菀，你从未当我是好朋友，别骗你自己了，你从来没有！”

　　还没等丁菀回答，她又补上一句，“而且，你错了，是我先认识傅霆海的，我不是第三者。”

　　……

　　“我和温惜很早就认识了的，她不是第三者。”

　　傅霆海也说了同样的话。

　　即使后来的年月里，丁菀不择手段地嫁给了他。他们的婚姻持续了整整十七年，可他们真正呆在一起的时间或许不足365天。在那十七年中，他一直在无意识地贯彻着上面的那句话。

　　丁菀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可她觉得自己才是个第三者。

　　他和温惜第一次见面就已经是生死之交，丁菀知道自己比不上，傅霆海和自己最亲近的举动也不过是联谊晚会上的一场交际舞，还有高中运动会她从主席台跳下来时他搭的一把手。

　　如今深衡和温建的工程上了正轨，圣灵大教堂的建设如火如荼，这可喜的商机又哪里是丁家不大不小的一顶乌纱帽能比的呢。

　　温老板一定很乐意把女儿嫁给救命恩人，而迎娶一个豪门儿媳也是傅家二老求之不得的事吧。

　　傅霆海和温惜已然占尽天时地利人和。

　　丁菀的那些信件也都被傅霆海原封不动地退还了，茶色的信封上依然是崭新的龙年邮票，封口没有一点拆开的痕迹。

　　她的千言万语，他没有任何知道的兴趣。

　　失恋后的丁菀整天地泡在酒馆里，喝了一杯又一杯，像个失足的女大学生，谁跟她调情，她都来者不拒。

　　想想自己见过的男人们，傅霆海比他们好在哪里？她逐渐忘了自己最初对傅霆海心动的原因，她的人生只是被不服输的惯性推向前。

　　她一向要什么有什么，如果她得不到他，别人又凭什么得到？

　　酒馆的场子越来越high，炸着Michael Jackson的舞曲《Billie Jean》，她半醉地靠在一个男人肩上，出了舞池，狄旭看见的就是这样一个画面。

　　那男人的手探向她裙底时，狄旭一个砖头拍在了男人的脑袋上。

　　“你父母到处找你。丁菀，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向你保证，傅霆海和温惜成不了，在他们散伙之前，你别把自己先作践了！”

　　“你肯帮我？”丁菀的酒一下子醒了，“怎样才能让他们散伙？”

　　狄旭踩熄烟头，替她捋好乱发，“你现在不必知道……我不是帮你，而是帮我自己。”

　　“为什么？”

　　狄旭不答，“听我的，先好好回去睡一觉，在傅霆海面前乖一点，别闹僵了，别让他真的讨厌你。”

　　很多年后，丁菀经常想起自己和傅霆海唯一的一次拥抱。是当着温惜的面。

　　她向温惜鞠了深深的一躬。

　　“那天在兽医所，我对你们失礼了，请你们……原谅我的狭隘，希望我们以后还是好朋友。”

　　温惜忙扶住她，“快别这么说。”

　　“对不起，我还有最后一个请求……”丁菀底气不足，“霆海，我能不能抱你一下？当作朋友之间的……一个拥抱。”

　　傅霆海有些尴尬，没有立即回答。

　　倒是温惜往前轻轻一推他，对他点了点头，“去吧。”

　　傅霆海这便一笑释前嫌，大大方方冲丁菀张开手臂。

　　丁菀投入他怀中，傅霆海在她耳边说，“祝你幸福。”

　　多年后，他们离婚的那一天，走出民政局，丁菀提出还想抱他一下。

　　他拒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