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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21 ...

  •   看完演出后,车驶进丁菀家小区,路灯远远近近地照着。

      “我们的女儿很优秀吧?”丁菀转过脸,问开车的人。

      “是啊。”傅霆海把车停下,没熄火,等着她下车去。

      丁菀用了很长时间才解开安全带,却不动身。

      傅霆海也不留她,两人就这样相持着沉默。

      丁菀终于说道,“看在女儿的份上,你是不是没有那么后悔娶我了?”

      “你弄错了,是你应该后悔嫁给我。这是你的选择,不是我的。”

      “有时候我也不明白,我为什么要选你?那么多人排着队爱我,可我只看中了你,我要的究竟是你,还是我的好胜心?”

      傅霆海没接茬,“你也累了一天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丁菀的眼光落在他搭着方向盘的手上,冷峭的、毫无感情的手,人说夫妻携手,可他们从未如此。

      “你知道吗,我现在还是有大把人追,我一直都不缺男人……我怕什么呢?摔得再狠,也总有人接着我……我问你,如果有一天你回过头,发现我再也不等你了,你会不会有一点失落?”

      “我会为你高兴,你应该那样。”

      丁菀笑了自己一声,“对了,我这次去国外出差可巧了,你猜怎么着,居然碰见了狄旭,他东漂西漂的,我好久都没他的信儿了,我们在一间唐人酒馆遇见,我告诉他,傅霆海跟我离婚了,而他笑着对我说,如果我没人要,他愿意凑合一下……哈哈,你说,我什么时候轮得上他?他只会一直跟在你后头捡漏?”

      “你跟他说了我们离婚的原因?”傅霆海微微侧转头看着她。

      “说了。”丁菀从座位上直起身子,向傅霆海靠近了些,脸色沉了下来,“他让你千万小心洛承宽,这小子的来路很可能有问题!怎么会有这样巧的事,失踪那么多年的孩子,你翻遍了半边天都找不到,突然就回来认亲了?霆海,你要擦亮眼睛!”

      “你我都已经调查过他。”

      “真正有准备的人,不会让我们轻易调查出来。”

      “阿宽还是个孩子,我会给他机会,他原本有活得更好的机会,有父亲,有家,可现在呢?”傅霆海神色平静,“下次狄旭说的话,不要再对我转述。”

      丁菀了解他,他认死理,总是一条道走到黑。她侧头望向窗外,蛾子扑向路灯,却撞在玻璃罩上,连扑火都无路,她想爱也是不能,她和傅霆海之间隔着一层永恒的墙壁。

      “我知道,你没办法原谅狄旭,可是他说这些,也是为了你好啊!你不能一点兄弟旧情都不念,他原本还想着,找个时机,要回来看看你……”

      “行啊,我欢迎!”傅霆海下了车绕到丁菀那侧打开车门,显然要送客了,“你告诉他,只要他出现在我面前,我一定会废了他,然后把他扔进监狱。”

      傅霆海记得自己第一次对狄旭拳脚相向,是在八十年代的一家地下赌场里。

      那时深衡刚刚顺利与温建集团签订了为期三年的建材供应合约。老话说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狄旭自然不可能再在深衡有什么作为了。

      失宠之后,赌博就成了最好的发泄。人事部给了他一个长长的“假期”,他日夜不分地泡在赌场里,除了上赌桌,就是看艳舞,找女人,跟一票成功或失败人士吹牛,反正谁也不认识谁。

      烟酒味,铜臭味,催情香水味,随处可见两眼放光打了鸡血的赌徒,在开盅之后,变得眼神涣散。

      有人破口大骂,有人精神失常,也有人看淡尘世似地吞着烟圈,笑世人疯癫。

      狄旭不是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因为他不傻,他很清楚在这种地界儿就是十赌九输。

      但他还是乐得一晚上就输掉了仨月的工资,图个痛快呗!他孤家寡人一个,无牵无挂,即使割了肚子上的肉还债,又有谁在意?

      他连工作都丢了,他的好兄弟救济了他半辈子,终于把他一脚踹开了。想到这里,他猛抽几口烟,呛出了泪……

      这时,有人坐在了他旁边,“哟,怎么这么颓?我看你兜里还有几块牌子,没输光啊。”

      这个戴着小圆眼镜的男人是狄旭的一位赌友,这几日混迹于各个赌桌之间,动不动就一掷千金,却不怎么关注赌局的动向,而是观察着吵吵嚷嚷的人群,仿佛那才是他猎取的目标。

      狄旭一杯劣质白酒下肚,有点醉意,“输钱算什么?钱没了,我可以去偷去抢,可有些东西没了,就是真没了。”

      “说说,你没了什么?”对方闪出颗金牙,“哥哥替你参谋参谋,看能不能找回来。”

      “你知道被最好的兄弟捅了一刀是什么感觉吗?”

      “你再捅回去呗!”

      “捅回去?我可下不了那个手!”狄旭捻熄烟头,太用力,缸里的烟灰打翻了一桌子,“这辈子我不会害他。”

      “他怎么捅你的?是不是抢了你的女人?”

      “呵,真抢了才好!我又不会跟他争,也好过现在这样!”

      “比抢女人还严重?这可难办了……不说了,咱走一个!”

      赌友又给狄旭的杯子满上白酒。

      狄旭咕咚咕咚喝干了,“这点酒跟挠痒痒似的,不顶用,该糟心的事还是一样糟心……”

      “这话倒不错,酒顶多是局麻,你想来个全麻?我倒有个好东西给你尝尝……吃了这玩意儿,我保证!你比成了仙还快活,闭上眼,心想事成,事事顺心!”

      “哦?”狄旭扬起一侧眉毛,“什么好东西?”

      “我不要你钱,就当交个朋友,给你试吃一次……”赌友在桌下把一包白色的粉末塞到狄旭手里,“拿好了,别叫人瞧见……”

      狄旭缩了一下手,铃铛似的大眼瞪着面前的人,心中顿生惊恐!

      可是……

      为什么又有些难以自制地期待?

      他当然知道这是毁人的玩意儿,但,他也听一些人说过,这是最好的麻醉剂……

      狄旭正犹疑间,猛听见背后有人叫他。

      他一个激灵,来不及把东西塞回给赌友,可偏偏又穿了条没口袋的裤子,只能慌忙往拳头里一藏。

      傅霆海已快步冲到跟前把他从座位上扯了起来,“我去你妈的!知道我找你多少天了吗!”

      狄旭的手迅速背到身后,而那赌友已不知所踪。

      一片乌烟瘴气中,狄旭跌跌碰碰地跟着傅霆海来到外面的走廊上,拳头里汗津津地捏着那不洁之物,“你没事儿找我干什么?让我自生自灭吧,本想好好给你们公司打天下,结果倒成了你们的污点,赶紧跟我撇清关系才是正经!”

      傅霆海神色中是一种被误解的痛苦,两难的痛苦,“你他妈非得说这些话戳我心窝子是不是!”

      “得了吧!谁戳谁心窝?你们别提和温家多热乎了!帮丁菀送信那会儿,你和温惜没少见面,没少眉来眼去吧?我早就该想到会出事!你知道吗?我宁愿你去喜欢丁菀,也好过我最铁的哥们儿和我杀父仇人的女儿在一块儿!真他妈……我呸!”

      “谁是你的杀父仇人?你摸着良心告诉我!你父亲的死一定是因为他?那样的年头,我们谁都不清楚监狱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有,别忘了温惜她妈妈是怎么死的!”

      “张口闭口就是温惜,好!她妈妈是人命,我爹就是狗命!”狄旭吼道。

      “你他妈胡说什么!你工作的事情我会再想办法,我还是那句话,我有一口饭吃,就不会少了你的……”

      “我已经是个废人了,不如出去摆摊,说不定还能发起来,何必在公司看你们的脸色!等你娶了这只凤凰,有的是人帮衬你,你哪儿还用得着我!我真就不明白了,天下什么女人你不找,非找她?她缺胳膊断手的,你抱在怀里的时候,不瘆得慌吗?”

      傅霆海怒了,“你嘴巴放干净点!”

      狄旭两眼猩红,“还不让说她?我问你,你想过丁菀什么感受,想过我什么感受吗!”

      傅霆海一怔,别过脸去,“我就是爱她。”

      “哦!她也爱你是吧?可她一定不知道,我那开车一流的爹,把谁撞成过肉饼吧?温老板肯定没给他的宝贝女儿说过这些,你瞒得了她一时,瞒不了一世!我现在就去告诉她,她妈妈是在我爹车轮下送的命!她会怎么想你?她还会爱你吗?你把心掏出来给她,可我敢打赌,你在她心里比不过那点儿恨!但凡她知道了,她会像躲瘟疫一样把你撂得远远的!到时候,有你哭的!”

      “你当然可以那么做,但我请求你不要!”傅霆海脸色发白,但依然坚定地说,“好,即使你去了,也改变不了什么的!对,她知道后,当然会很伤心,可她说过,她的命是我救的,她不会离开我……”

      “但她也不可能忍受我。”狄旭拗着脖子,“如果她让你从此跟我绝交,你……”

      说时迟那时快,他们忽然听见一声 “啊——!老天!我不活了!不活了!”

      有人从狄旭身后冲撞过来,面如土色,衣衫不整,空空的口袋往外翻着,似乎输得只剩一条烂命,像条疯狗一样把狄旭撞到了地上,又去撞柱子,撞玻璃……

      狄旭被撞倒了,手中一小包透明的塑料纸包,嗖地滑过地砖,被那疯狗踩了几脚。

      转瞬之间,狄旭又抢回了手里。

      他的动作非常快,傅霆海上前一把拽起他,“你手里拿的什么?”

      “没什么。”狄旭把东西往腰后的皮带里塞。

      傅霆海不说话,脸上渐渐有了寒意。

      “好,狄旭,绝交是吧,可以。”

      狄旭登时像被砸了一锤子,面孔裂出从未有过的伤恸之色。

      趁他发愣,傅霆海上去劈他手腕,反着一扭。

      狄旭防不胜防,这是他曾教给傅霆海的一种抢劫手法,现在用在了他自己身上。

      傅霆海看了看掌心里那包粉末,抬头望了一下周围,没有人朝这里看。

      傅霆海脸色没有任何波动,把东西收到口袋里。接下来他做出的第一件事就是用拳头把狄旭抡到了地上。

      狄旭被踹出赌场门外一通好揍,门口的围栏被两人冲翻。傅霆海连砸带踢,拎着他的领子往墙上严严实实撞了几下,捡了一个空酒瓶敲碎了,刃口抵着他的背,恶声恶气,“说!你吸过吗?说!”

      八十年代后期,岭城这片三角洲地区发展迅急,富裕而奢靡,走在城中,能看到很多磕了药的小年青,在半夜的夜宵摊外群魔乱舞,在公共厕所里暴毙……傅霆海见得太多太多了。

      他狠狠压低狄旭的脑袋,“你只要敢吸,我就敢宰了你!”

      “我没吸过……真的,没骗你!差……差点就吸了……如果你没来,我就完了!这辈子全完了!”狄旭再也横不起来了,低下头,几乎哽咽,“阿霆,还是你对我好!”

      后来,他们把那包粉末丢进了一条臭水沟里。

      夜深露重,他们发现这是他们认识的第十个年头了。

      望着水面重归于静,狄旭是真的心软了,转身走开,“我答应你,我会对温惜闭嘴的,不会妨碍你们,但……我也不会祝福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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