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还没死透》蛹酒

304、32

　　傅轾轩是个唯物主义者，从不信佛，唯一干过跟宗教信仰有关的事，就是去庙里给父亲求过祛病消灾的菩提珠，还是太婆建议的。

　　不过此刻，海汐很有耐心地伸着手，就等着他接过那一炷香，非常执着。

　　他想，拜一个就拜一个吧。

　　万一佛祖显灵，自己得偿所愿呢？

　　他的心真的很诚很诚。

　　她能看见吗？

　　傅轾轩心无杂念，闭上眼睛，进香，然后三鞠躬，完成了祷拜。

　　“来，再到这上面写个心愿吧。”海汐往下接着cue流程，不知道是不是被太婆洗脑了，非常熟练地给他递上功德簿。

　　敢情还有配套步骤呐？

　　傅轾轩接过功德簿。

　　海汐为他翻到空白一页，笔沾了沾墨，脸上是平静的邀请，“写愿望吧，佛祖会看到的。”

　　傅轾轩有点当真了，挥笔写下：

　　【永远在一起。】

　　“你愿意么？”他望着她的眼睛，心里又刺又痛，又期待。

　　海汐没回答，也不再看那几个字。

　　傅轾轩就一直盯着她，不让她躲。

　　可她忽然轻笑一声，转移了话题，“傅轾轩，我有点好奇，你喜欢小孩子么？”

　　“什么？”

　　“哦，我忘了，你肯定喜欢啊。”她无视了功德簿上的表白，很煞风景地说，“你对小茗那么好，谁都看得见嘛！虽然你表面上咋咋呼呼的，不过，遇到大事的时候也能扛得住，算是那种挺适合做爸爸的人，虞荟是不是也这么说过你？”

　　“怎么又提她了！又提她！我和她什么都没有，佛祖作证！”傅轾轩头都炸了，敢情自己求了那么多句佛，都没用是不是。

　　海汐看他气急败坏的样子，乐了，“嗯，现在李啸龙也不在了，你和虞荟之间就没障碍啦，挺好的。”

　　“你胡说什么！”傅轾轩委屈之情滔滔不绝，“虞荟都带小茗回她姑姑老家了你不知道？李啸龙没了，她可以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了，别提多自由，早把我忘到九霄云外去了，也就你天天惦记这种根本没谱的事！我不管，我一直就只有你！菩萨都看着呢，你要对我负责！不能始乱终弃！”

　　“少给我乱扣帽子。”海汐不以为然，面目含威，“这样吧，今天正好有菩萨见证，咱们就好好决定一下以后的事。”

　　傅轾轩紧张了，“怎么决定？”

　　海汐顺手把大殿上的签筒递到他面前，里头唰唰啦地响，满满当当，“你抽支签决定，看看签文上怎么说。”

　　傅轾轩瞪着木头签筒发愣，又用一种看向狂热教徒的眼神望着她，“不会吧？用这么原始的方式，凭什么啊？”

　　“不抽也可以，你可以走了。”海汐做个再见的手势。

　　傅轾轩额头冒汗，他对签文没研究，刚才从寺门口一路过来，也看到各个庙殿有人在摇晃签筒，他听说这玩意儿分“上签”“中签”和“下签”，33.3%的概率……

　　虽然他绝对有把握让海汐幸福，可一旦失手，没抽到“上签”呢？他是无神论者，不相信这能预示他和海汐的未来，可海汐信了怎么办？她今天明显就是非常迷信啊！

　　“我们的终身大事！怎么可以这么草率？就靠这个？我不服！”傅轾轩还想挣扎，“要不换个方式吧，比如说……咱们去射击场上，我要是能打中九环，就……”

　　“好啊，你自己去吧。”海汐笑眯眯的，“不送。”

　　傅轾轩一脸痛不欲生，还是认命地接过了签筒，握在胸前摇晃起来，努力想找到那种摇骰子的感觉。他跟朋友喝酒玩骰子的时候，也曾几次被誉为赌神……

　　但，这个可是命运的抽签！跟那个能一样吗？他很持怀疑。

　　海汐饶有兴味地在一旁看戏，浮夸的表情简直就像殿外嗑瓜子的太婆。

　　傅轾轩闭眼，听天由命，原地蹦了两下，感觉一支签已经被晃出来了……

　　竹签落地的前一瞬，他睁眼，抢在海汐之前，猛地夺过，背面朝上按在供桌上。

　　“别别别……先别看……”

　　“拿来。”海汐摊开手掌，“别浪费时间。”

　　“不是……”傅轾轩眼睛都有点红了，“先说好了啊，如果我手气太差，也不能代表什么啊！你再多给我几次机会，我总能抽到……”

　　“你对自己那么没信心？”海汐捋袖上手，抓住竹签的一头扯过来，“连这个都带耍赖的？”

　　傅轾轩跟她拔河几秒，但又生怕掰断了，最终还是先撒手，也不敢去看那签文，大冬天的，汗都出了一背。直到海汐在他眼前挥了几下，他这才勉强抬了一只贵眼，可另一边眼睛还拧巴着，脸也挤成一团。

　　“我割你肉啦？少给我演！”海汐用签打他脑门，“你好好看看！”

　　傅轾轩心头乱跳，发现这支签好像跟他想象中不一样，上面并没有标明是“上中下”哪一种，还算比较给他面子……

　　他一下子又有了几分求生的勇气，“这是……什么签啊？”

　　“你念念呗。”

　　“复有新生儿，初探玄海珠？……什么意思？”

　　“不知道。”海汐面带思考之色，“可能是说你的孩子以后会去海里捞珍珠。”

　　“孩子？”傅轾轩依然没听懂。

　　“忘了告诉你，这个签是给孩子求的，里面都是一些祝福小朋友的签文，都是好签。”海汐一副受不了的样子，“都不知道你在纠结什么，你戏精啊！”

　　“劳驾，劳驾，哪位是孩子的父亲啊？”一名僧人从旁边的回廊快步走来，袈裟飘起，“人到了没有？”

　　海汐笑逐颜开，挥手，“这边这边！”

　　傅轾轩整个人都傻了，像犯了梦游症一样，瞳孔地震，表情管理失败。

　　僧人已经走了过来，“点长明灯的手续准备好了，需要孩子的双亲到场一起点，前面的程序你们都走完了吧？进香、写功德簿、抽育儿签……都是多少年的惯例了。”

　　“都完成了哦，不过孩子的爸爸不太配合的亚子。”海汐扯了傅轾轩一把，“你想好了啊，要不要始乱终弃？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哦。”

　　傅轾轩懵了，激动失措地伸手去贴海汐的小腹，冲动地露出一个不太确信的笑，“什么……我要当爸爸了？真的？真的？”

　　“菩萨面前不要动手动脚啊。”她拍掉他的手，他又更加起劲地贴上来，反复摸索感觉，好像真的比以前胖了一点……

　　他想起那次在她出租屋里，他们一整晚没有做任何措施，现在居然就有一个小生命，属于他和她的小生命，快要来到这个世界上，在他所有希望快要断绝的时候。

　　他眼眶发酸，简直想当场哭出来，海汐倒是被他的手被他咯吱得发笑，捂着肚子，“这是公共场合你知不知道……要当爸爸的人能不能稳重一点……”

　　话音还没落，傅轾轩就轰轰烈烈抱住了她，甚至还把她举起来，海汐双脚离地，那种失重的感觉让她急忙攀住他的脖子，“你干嘛呀……当心孩子啊……”

　　傅轾轩把她托得更高，嘴唇触着她的肚子，然后把耳朵贴在上面，倾听着孩子的响动，“我好高兴……真的好高兴。”

　　海汐用手揉了下他的头发，“傻样。”

　　“我们点完长明灯就去领证好不好？”傅轾轩总算放她下来，使劲吻了吻她的唇，也不在乎伤风败俗了。

　　“不会是领签证吧？”海汐喘着气说。

　　“你这是想带球跑啊？”傅轾轩捏她的脸。

　　“不跑了，怀孕了好重，都三个月了，跑不动了。”海汐张开手环住他，终于放任自己安心躺在他怀抱。

　　傅轾轩也不知道，她的语气里有没有无奈。

　　“海汐，你不会是因为孩子才愿意留在我身边的吧？”他拥紧她，嗓音微微低落，但马上又抢先她一步说，“没关系，你不用回答了……是就是吧，不重要。”

　　她从他怀中抬头，“喂，我可是个顶天立地的渣女，特别独立，特别傲娇，从来不会为男人改变我的人生路径，也不会为了怀孕牺牲自己。”

　　“所以？”

　　“我留在你身边，是因为我真的想！！”

　　冬日恣肆的阳光，跳跃在菩萨的金像上，像普照的佛光，折射润泽着整个世界。傅轾轩双手揉揉她傲娇的脸，抱着她连转几圈，大呼大叫，释放出几乎让他胸腔爆炸的狂喜。

　　一旁的僧人微微咳嗽，脸色也有一抹红，“两位施主，祝你们夫妻恩爱，百年好合……不过，点灯的时间差不多了……”

　　海汐拉起傅轾轩的手，一同小跑着穿过回廊，穿过无数灯影和火团，一头扎进偏殿。

　　一盏跟妈妈以前点的样式相似的船形灯，就搁在桌台上，旁边放着火种。

　　海汐和傅轾轩一起完成了点灯仪式。

　　“佛祖会护荫你们的孩子，幸福美满！”僧人双手合十鞠躬。

　　海汐和傅轾轩眼望彼此，甜蜜一笑。

　　“老师父，我还有一个小小的请求。”海汐向僧人回以一拜，“我也知道有点难，但……能不能帮忙找一找我小时候，我爸爸妈妈在功德簿上写的心愿？我想看看他们写了什么。”

　　“啊？……你回去问问他们不就行了嘛。”老僧人觉得年深日久的，找起来有点头大。

　　海汐尴尬地抠手指，“拜托您了嘛……我真问不了。”

　　“你这姑娘……哎，行吧行吧，跟我来……”老僧人一脸嫌弃，却还是特别热情地忙活着，在灰蒙蒙的旧纸堆里窜上跃下。

　　由于找功德簿花了太久时间，她和傅轾轩从寺里出来的时候，民政局都快到下班钟点了，两人也没带户口本，就不急于这一天领证了。

　　傅轾轩公司还要加班，晚饭不能跟她一起吃了，给她叫了个车送她回去，千叮咛万嘱咐她行动小心点，好像刚才抱着她发疯转圈的人不是他一样。

　　海汐在医院附近的路口下了车，准备去妇产科咨询一下各项事宜。明天傅轾轩会来陪她给宝宝建档。

　　黄昏的风带着冬阳的微温，她沿着马路边缓缓走着。

　　医院旁边有个小广场，很多住院的病人和陪护的家属都爱来这里散散步逛逛街。商铺星罗棋布，小孩子追逐打闹，有人扶着助行器走路，有人拉着单杠引体向上。

　　海汐在流动的人群里看到了自己的妈妈。

---

作者有话要说：　　啦啦啦啦～
往后余生，只有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