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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23 ...

  •   很快,兮尔也发现了小水悲惨的容貌,这根本是藏不住的事情。

      嗜美如命的兮尔私下跟傅轾轩说,如果换作自己,肯定连活下去的想头都没了。

      她和轾轩也问过太婆,小水的脸到底怎么回事?

      太婆表示没打听过,怕伤了小水的心,“你们可别去对她说嘴,否则我要你们好看!”

      太婆又提到了一两个月前聘用小水时的情形:家政服务中心的经理带了很多应聘者来让太婆过目,其中不乏比小水更有资历、还培训镀了金的,但太婆一见到小水,心就融化了……

      这绝不仅仅是小水毁容的不幸让太婆疼惜,还有她那双眼睛,闪着一种哀伤的柔光,一把就攫住了人心。

      零零散散地接触下来,傅轾轩也算是搞懂了,小水的眼睛很怪,无论高兴还是难过,都有一片稀薄的泪帘凝结着,含悲含情,如碧纱秋月,清亮而朦胧。

      直到上了大学,他才在图书馆的医学科普书里读到,这叫作“泪膜”。

      所以,他在阳台上欺负小水的那天,她根本没被他弄哭……这让他有点受骗的感觉。

      小水每天的工作就是家里家外操持着,替太婆打点衣食,浇花喂鱼,出门买菜时会戴一顶小草帽,帽檐向右-倾斜。

      兮尔待小水很好,常邀她去逛街,挑几顶时髦的帽子送给她,但小水从来不收下。

      太婆也说过,小水什么都好,就是过于自尊了。工资才是她会欣然接受的唯一东西。她恪守着一个女仆的本分,吃饭甚至很少上桌,也不怎么夹菜,只有别人不太欢迎哪道菜,她才会多吃几筷子,任凭太婆磨破了嘴皮子都说不通。傅轾轩也非常看不惯。

      有一次邻居大婶送来一大包赣地的冻米糖,浓香四溢,清甜而不刺口,傅轾轩这么嘴刁的人都认为是上品。

      太婆先给三个孩子各分了两块,傅轾轩回房时,经过小水房门口,见她把那两块掰成了十小块,窝在床角,用手托着细吃,虎牙咔嚓咔嚓的,特别投入。

      他暗笑,她这人总算有点嗜好。

      但他没想到,这十小块她吃了整整三天,客厅里的其余冻米糖她没动过一下。

      他抓狂了,当着太婆的面,拍案而起。

      “你干嘛不吃?我们可不需要你省着,太婆岁数大了吃不了这么甜的,我姐姐也要减肥!你打算放在这里等它烂掉吗?到时候就是一堆垃圾!”

      小水望着傅轾轩扔在她身上的食品袋,仿佛她就是人形垃圾桶,“少爷,那你呢?”

      “我?”傅轾轩夸张地大笑几声,“女人才吃甜食。”

      结果证明,傅轾轩的说法很有效,小水却之不恭,半袋子都归她了。

      不过,小水或许是跟傅轾轩的刀子嘴犯冲,平常对太婆和姐姐都谦恭有加笑脸相迎的她,却唯独不肯拿正眼瞧他,只要他在场的时候,她都扭着脸,浅淡得像个月全食。

      偶尔看着他的时候,也是隔了一层的,并不是羞涩,也并非为那场“事故”而耿耿于怀,好像只是把他当作一个幼稚的小皇帝,懒得跟他进行深层次的对视。

      换作以往,傅轾轩还不至于太难耐,可是,太婆所住的地段很偏远,多是老人和学龄前的小孩,他连个能聊天的同龄人都没有。想约同学去哪儿玩一玩,又怕抛头露面,走漏给父亲听见。

      沦为笼中鸟的傅轾轩着实闷坏了,小水对于他来说是仅有的新鲜。

      他想跟她逗几句闷子,可是,无论他知书达礼,还是夹枪带棒,甚或拿她的容貌去激她,她也没太多反应,通常是蹦出寥寥几个字作为回答,“少爷”这敬语就占去了俩字。

      “你不要叫我少爷了,你以为我是周扒皮那种类型的么,你叫我名字就行。”

      “什么名字?”

      敢情这货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我叫傅轾轩。”他说得很慢。

      “哦。”她说。

      她总是“哦”“嗯”“好”“是”……不管他如何挑事,如何套话,都是一样。这让傅轾轩备感冷遇。

      他可是万人迷!到哪儿都有蜂飞蝶绕,咳,虽然他对小水这种貌若无盐的类型也没什么兴趣就是了,但他有生以来结识的女孩子,无不在优渥的环境中长大,要么明朗奔放,要么娇俏粘人,就连阿荷也傻傻甜甜的很可爱。

      他从未见过小水这样的,跟默剧演员没什么太大区别。

      傅轾轩太年轻了,全心全意地渴望着别人的目光,小水越不搭理他,他就越是咽不下去。

      那天他看见她在厨房炒菜,开煤气灶时特别缩手缩脚,一丁点火星冒起来,她就要撤远两步。

      昨天楼下有人烧垃圾,她也是一惊一乍,绕道而行。傅轾轩久经揣摩,得出了她怕火的结论。

      她把排风扇推到最大档,一边轻轻咳嗽,一边挥赶着油烟,炒每道菜都站得老远,手臂刚好够到油锅,翻一下铲子就吓得吞一口唾沫,噼里啪啦的爆破声显然也令她闻之变色。

      傅轾轩玩心顿起,用打火机点着了一张纸片捏在指间,趁她不备,从她鼻头前“呼”地掠过。

      小水惊叫一声扔了锅铲,原地弹起。

      傅轾轩拿着的火苗离她尚有几厘米,可被她这么一跳,险险就烧到了她的一绺头发。

      他慌忙撤开。

      小水猛退,背硌上了流理台,她用袖子捂着脸,急促喘息,眼珠子都要瞪碎了。

      傅轾轩七手八脚地吹熄了火,烧黑的纸都抛进了锅里。

      小水吐着气,看上去像被魇住的人,扬起手“啪”地就打了他一个耳光。

      他愕了一下,没能躲过去,因为他根本不能确定此事的真实性。

      小水居然打他?

      无稽之谈!

      简直是蚂蚁绊倒大象,麻雀掐死老鹰!

      小水的出手看似张狂而用力,但那花拳绣腿打在傅轾轩脸上完全不疼。

      不过他作为周扒皮的威严已经扫地了,“你……你有毛病啊!”

      小水的脸色如同生吞了那团焦纸,她八成也被自己的暴行惊呆了,手收回来都不知该往哪里放。

      但她眼中没有一丝对傅轾轩的歉意,一览无余地全是受伤和愤恨。

      几秒钟之后,傅轾轩还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她已经落荒而逃。

      呜呜运转的排风扇吵得傅轾轩头疼。

      他想,难道她真的怕火怕到了这个程度?

      那……她脸上的疤,是否就是被火烧的?他以前就想过这个可能性,也听一些邻居这样八卦过。

      不过,小水的疤看上去比较旧,出于光阴的消磨,特征并不显著,有点近似于皮藓,他无法断定是不是烧伤,今天的捉弄也有试探之意。

      谁知竟似戳到了她的痛处……甚至心魔。

      他只用了一小会儿反思自己做得有点过了,但更多的还是脸上挂不住。

      他长这么大,除了父亲那个暴力狂,还没人打过他的脸呢!

      他可是要靠这张好皮相走天下的!她凭什么!岂有此理!

      接下来他和小水就彼此不说话了,小水再也没在他十米以内逗留过,只可惜他的房间就在她隔壁,她只能屈就着住。

      冷战持续到第二天的下午,一点铺垫也没有,一件极其匪夷所思的事就发生了。

      傅轾轩心心念念的“暴力狂”,居然提着大包小包出现在了太婆家门外!

      听到门铃声后,傅轾轩走过来透过猫眼一看,当时就有一种心肌梗塞的冲动。

      ……

      傅霆海又按了一下电铃,手势平缓,心里却不是不焦急的。

      前几天,他打电话给女儿,车轱辘话问来问去,女儿还是不肯说出她和轾轩住哪儿。

      “爸,听我的,本来就是你有错在先,给轾轩一点时间吧。”

      快要挂电话的时候,傅霆海听见那头遥遥传来一出《贵妃醉酒》的唱段,高音尖亮嘈闹,好像是收音机里播放的。他想了很多天,茅塞顿开,虽然没有十足的把握,还是忙不迭地找来了这里。

      傅轾轩环顾家中,只有自己一个人,姐姐是陪太婆去老年人活动中心学剪纸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而小水……只是下楼去拿个包裹,不出五分钟就要上来。

      她绝不会等着傅轾轩这冤家来开门,所以一定是带了钥匙的。这么说,她马上就会请他的父亲进来坐……

      傅轾轩当即暴走,在窗边徘徊了一下,从十一楼跳下去似乎不太可行,更糟心的是,他探出脖子,可以看见小水已经捧着包裹进了楼门。

      他从桌上拿了个大塑料袋就冲回卧室,把自己的个人物品全都扫进袋中,又去姐姐的房间扫荡了一通。

      听见电梯的到达声时,他正在客厅里搜查,取走了自己扔在沙发上的耳机和姐姐的一支防晒霜,还有玄关的鞋子。幸好只住了几天,这些杂物都还很少。

      小水的钥匙插入锁孔时,傅轾轩距离卧室尚有十步之遥。

      眼看就要败露,他一闪身钻进了相邻的小水房里,病急乱投医,打开衣柜就藏了进去。

      他不确定父亲是不是单纯地来看望太婆,即使在离婚后,父亲对于母亲这边的长辈也是以孝相待的。

      如果真是为自己而来,那就纸包不住火了,父亲只要随便问小水几句,她肯定会如实相告。

      但不管怎样,衣柜这样的藏身地还是让傅轾轩产生了一种临时的、自欺欺人的安全感。

      他听见父亲说,“谢谢你啊小姑娘,多亏了你,不然我可有得等了,他们不在家吗?天好像快下雨了,阿婆去哪儿了?”

      “他们”这个词显然是陷阱,况且,也不是没人“在家”的。

      然而,小水可能是不想提起傅轾轩那个小王八蛋,又或许是多一字不如少一字的性情使然,嘴竟然牢得很,只回答了第二个问题,声如蚊蚋,傅轾轩扒在柜门上也只听个大概。

      “她去活动中心……剪纸课……您坐……倒茶……”

      “不用不用,我自己来。”父亲仍然那么亲和。

      小水又讷讷道,“要下雨……我要先去……”

      不出几分钟,傅轾轩听见阳台里一片衣架碰撞声,是小水在收衣服。

      “衣服”这一联想,令傅轾轩审视起了自己身处的空间。

      小水这人,衣服少到不行,衣柜几乎是半空的,他躲着毫无难度,柔淡的皂香混着某种草珊瑚润喉片的甘芳,是小水所独有的。

      借着柜门渗进的光,他看到她的衣衫全是素色,规整地叠在架子上,风格往好听了说是清秀,实际上就是乏善可陈。

      靠里的角落,还有几件内衣,弱质纤纤地躺在那儿……

      他脸一红,置身在闷热的柜中,沿着脊柱涌起燥意,喉头也发干。

      转而又偷笑,若小水发现他藏在这里,还瞟见了她那么私人的衣物,不把脸气成烂番茄才怪。

      她会发现么?

      诶……怎么不会!她是不是收衣服去了?……下一步就要把衣服放进来?

      小水的脚步声不出一分钟就来到柜子外。

      柜门打开的一瞬间,傅轾轩弹簧一般蹦出。

      小水哪有提防,正要脱口尖叫,就被他一把抱紧,捂住了嘴。她唇间的濡湿刷上了傅轾轩的手指,他箍得她动弹不得,下巴几乎卡在她的肩窝。

      他用气音贴在她耳旁说,“嘘!别出声!小水我拜托你了!别让我爸爸知道我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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