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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5、25 ...

  •   “乐杰,别……”温惜惊呼一声想躲开。

      却没能阻止乐杰捋起她的袖子。

      那个年代的假肢技术并不成熟,这手臂不过是一件装饰性的用品,不能活动,也没有真实皮肉的触感。

      平时她穿着长袖,避重就轻一些,乐杰不会留意,可是一旦这般抚摸起来……

      乐杰抚摸着那焦黑的塑胶,只有死物被加热后的高温传来,没有一丝体温!

      他的阿楠不是这样……!

      他脑子里像被扔了颗炮弹,忆起了他最绝望的一天:

      不是赛车侧翻时,看着自己头上的血浆流到眼睛里变得混沌不清。

      而是阿楠从沈家离职的那一天,他努力想止住脸上的涎水和泪水。

      阿楠在他椅子前冷声道,“我要走了,温小姐断了一只手,我要去照顾她,再不回来了,你自求多福吧,少爷!”

      温惜妹妹断了一只手,抢走了他的阿楠,他可以不说什么,不让谁知道他心里的苦与恨。

      可他不能接受她取代阿楠!

      “你不是阿楠!你不是阿楠!”沈乐杰仰天大吼,“阿楠没有断手!一只手的女人不是她!把阿楠还给我!还给我!”

      “乐杰,你听我说!”温惜试图去安抚像头躁郁的公牛一般到处乱撞的乐杰,却一下子被他撞倒在地。

      整个沈家再度陷入了一个轮回,乐杰把能砸的都砸了,自己也弄得遍体鳞伤。

      温惜越是靠近他,他反抗得越凶。

      当一只果盘的碎盘片擦着温惜的脖子飞过去的时候,她只顾把女儿护在怀里。

      女儿护着小兔子木瓜,整个人也像受惊的兔子一样颤抖。温惜知道自己和女儿不能在这儿呆下去了。

      温家的随从赶来,接她们母女回去,沈家二老已经流干了泪,心灰意懒地同意了。

      既然乐杰发现了真相,那么这个媳妇对沈家来说也就没有了意义,甚至她留下来,对乐杰的病情也是一种刺激。

      牵着女儿的手上飞机之前,温惜回望加州。

      原来,她曾以为的现世安稳,不仅是乐杰的错觉,也是她的。

      云海掠过舷窗,飞机降落在睽违三年的岭城。

      这里似乎什么都没变,又似乎全都变了。

      父亲已经老了许多,两个女儿的固执离开,显然伤了他的心,阿楠至今没有信来。

      温惜放下行李箱,迟迟不敢走近门前。

      只有海汐甩着羊角辫上前抱住外公的腿,也只有她一个人没有哭。

      “爸,我回来了,女儿不孝。”

      以前父亲总将她宠得不成气候,现在是她不该再任性的时候了。

      回国后,温惜花时间陪伴父亲,有了海汐这个开心果,父亲脸上也多了笑容。

      这两年,父亲在事业上的进取心颓了些,反倒是深衡奋起直追,目前势头只稍逊于温建了。

      那时,轰动90年代初的股票热退了下来,从狼多肉少,到渐渐低迷,房地产又爆红起来,连带着建筑商人也捞得盆满钵满。

      虽然这股热潮只持续一年便被政府干预了,但深衡毕竟赶上了它,注入了一笔不菲的血液,已不可同日而语。任何人,只要搭上了时代的顺风车,就是无往不利。

      傅霆海大概已经很会经商了吧,又有亲家帮衬着,他的天地无限宽广。

      不像她,还守着一间兽医所,满怀雄心也只是想多治好几个小生灵的疑难杂症。

      他不断往前迈进,而她的时钟太慢。

      恰逢国内学洋乐器成风。还在加州的时候,温惜就想让女儿学钢琴,刚满三岁的海汐年龄正好。

      联系了岭城口碑最佳的童琴机构,一周两次课。

      女儿刚回国,做什么都觉得有趣,在幼儿园、在钢琴班都结识了小姐妹。她似乎对加州的时光,对她的父亲没有太多留恋。

      或许在她眼中,爸爸只是一个玩伴,可是这样的玩伴她还有许许多多。乐杰身上并没有她需要的父亲特质。

      尽管她还说不清那是什么。

      海汐在钢琴班上了三趟课,温惜才在丁温两家的一次茶会上得知,傅家的小姑娘竟然也在同一个班学琴。

      她名叫傅兮尔,格外甜美的小精灵,和海汐在班上挺投缘的。

      每次下课,都是一个姓陈的司机来接送傅小姐,一来二去也和温惜认识了。

      两个小女孩有时依依难舍,非赖在一起多玩会儿,喝着健力宝,用粉笔在地上画房子。

      温惜和司机小陈闲来无事,也聊上几句。

      司机见她是傅太太的朋友,也就颇有谈兴,说到傅太太正在休产假,一门心思都扑在了小儿子身上。

      又说到傅先生忙着给今年过世的老母亲迁墓,想移去一块风水更好的山岭,因此也不得空。

      平日里,都是自己和一位姓孙的阿姨在照料大小姐。没有父母管着,小姐颇喜欢在外头野,你看,跟上小伙伴,就不知道家门往哪儿开了……

      小兮尔走过来,拽了拽陈叔的袖口,说已经跟阿汐约好,周末也要出来玩,她要教阿汐转呼啦圈呢。

      “行。”小陈爽快答应,“不过那天我还真没空,看你爸妈或者孙姨谁带你来。”

      温惜微怔。

      直到见了一旁女儿期许的眼神,这才笑着应允。

      女儿能收获友情是好事,呼啦圈可是个流行物事,傅家的小姑娘比海汐还小几个月,居然已经会玩了,咱们海汐又怎能输她?

      到了星期六,是个大晴天,温惜带着女儿来到讲定的小公园门口。

      这是她大学时常来的公园,现在游人更多了,人手一只呼啦圈,成为一道道旋转如飞的风景线。

      到处都很热闹,街道上摩托车扬尘飞驰,许多女性也加入了骑手的行列,穿着格子裤,开着女式小摩托是最拉风的事。路口,一家照相馆外摆出几张放大的朦胧照,照片中的小孩们眉心都点着红痣。

      不远处的大学校门前,好像有什么组织在办人-体摄影展,过去人们羞于展示的美,也放开了羁绊,内衣广告也能堂而皇之地登在商铺前了。

      温惜感到自己有些老了,而这个都市是如此激情洋溢。

      温惜给女儿剥了块金币巧克力,正要递到她嘴里。

      女儿忽然扬起花边小礼帽,朝人行道的尽头指了指,“来啦!”

      温惜抬首望去,活泼泼的小兮尔穿着玫红色的脚蹬裤,朝海汐奔来。

      小兮尔的身后,却静静的站着一个男人,没有跟上来。

      他身影高大,立在原地,沉默地向着这边注目,然后微笑。

      什么地方有教堂钟声飘来,辽远的,震荡地撞在温惜心上……一阵风拂过她的脸,她心里有热流跟着翻滚起来,身体轻得好像没有了重量。

      她知道自己呆呆的,看上去必定很可笑。

      可是,对面的他是那么泰然自若,目光深沉甚至和暖,像一棵在那里站了很久的树。

      风吹得他衣领飘动,他穿着一件海军衫,和那条鳄鱼皮带,好像都是她给他选的。

      他们好像早上还在一起,他刚给她挤好牙膏,出门各自上班。

      岁月静好,悠长。

      他低着头走来,步履是匀速的。

      温惜向后退了一步,紧紧靠住身后的栏杆,巧克力的金纸在她指间碎掉了。

      他冲她一笑,好像无需问好,然后俯下身来向她的女儿打招呼:

      “小姑娘你好,你真可爱啊,叫什么名字?”

      “哦,她叫Shirley。”温惜抢答,声音大得自己吓了一跳,“那个……在加州,都是叫英文名的……”

      “爸爸,我明明告诉过你,她叫海汐的!”傅兮尔鼓着一张粉脸说。

      “啊,爸爸有点耳背,一开始没听清,怎么,你们名字里都有个‘xi’吗?”傅霆海蹲下来,与小女孩们平行,“好巧啊你们。”

      “快叫人呀。”温惜拽了一下女儿。

      海汐有些腼腆地说,“叔叔好。”

      “怎么样,我跟你说过吧,我爸爸是不是很帅?”傅兮尔喜滋滋地问。

      海汐盯着叔叔,看了又看,专业认证似地点点头。

      “嗯!”

      他们一行人准备进公园去了,叔叔手上提着只呼啦圈,侧过身又把妈妈手里那只也接了过来,“给我吧。”

      交接东西的时候,温惜庆幸呼啦圈是足够大的。

      可以不跟他有任何指尖碰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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