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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20 ...

  •   洛承宽拨通兮尔的电话已经是一个小时后。

      她果然住到母亲家去了,他没猜错。

      电话中的她语气寡淡,叫他该干嘛干嘛去,犯不着为她伤了“兄妹之间的和气”。

      洛承宽当真是好话说尽,可她丝毫没有回转之意。他本想马上去找她,但怎能让丁菀看见他们纠缠不清?

      只得暂时作罢。

      他也察觉到了,兮尔这次闹情绪,和以往每次态度都不同。

      过去她是生气有之,伤心有之,不愿先低头的骄矜有之。

      可是这一次,她似乎是道不同不相为谋的心寒……

      洛承宽可以接受她在阿玫的事情上吃味,这是难免的,也是自己可以去为她改变的。

      但他不能允许她发现自己正在欺骗她的本质……

      找人送过去一些赔不是的小礼物,都被她退了回来。

      在没有他的日子里,她似乎照样过她的。日子还是飞逝,她和一帮同学去看乐器展,去白云山上露营,去阿荷家乡的小村子里摘野果,尝百草,朋友圈的九宫格一波又一波。

      他忽然意识到,她的生活本就是这样五彩斑斓,往日只是分了他一半,而拿掉他这个无趣的人,她反而飞得更加无羁无绊。

      她玩够了回来,丁菀又开始给她安排一些“交友”活动了。

      她大学四年以来,母亲一直没有放弃过把她介绍给各种权贵之子。

      每次兮尔都喊着“拒绝拉郎配”给推掉了。

      可最近,她突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摆到她面前的公子哥儿,她通吃不误。

      洛承宽躲在海鲜自助餐厅的安全通道后面,看着她和那些走马灯似的男人转来转去觅食,喝着新榨的西柚茶谈古说今。

      她妆画得精妙动人,眉眼生花,衣饰窈窕,显然是郑重对待这场会面的。

      她没有一点洛承宽所期待的神不守舍,好像根本不记得她还有一个没着落的男友。

      洛承宽见那些男人的眼珠子都快粘她身上了,实在沉不住气,跑去试探了一次傅叔叔。

      以前,兮尔把相亲贬得一文不值的时候,傅叔叔是非常支持她的。

      可是这次,叔叔只是随口道,“阿宽啊,这事儿不用替她操心,她的想法也变了,这阵子老跟我们说恨嫁,说是安安他们一个个都有了伴,她也眼热啊,我是想让她多出去认识些男孩子,多点选择……阿宽,你也不小了,什么时候带女孩子回家让叔叔看看?我可得替你把关啊。”

      洛承宽在傅叔叔促狭的笑意中沉默了。

      也就是这个时期,岭城卫视正式向深衡发出了采访片约。

      对于这种采访,傅霆海本来是不太感冒的。

      但上门来的记者牛凯挺会说话,说是七色花孤儿院如果想名声在外,孩子们如果想吸引更高阶层的领养家庭,深衡就应该积极地打造自己的形象,配合推广活动。

      傅霆海权衡后,同意了岭城卫视在半年内出入采访,并且约法三章,保障各种隐私,自不必说。

      记者牛凯是个能人,很快就与深衡小到前台、大到总监都能喝杯小酒、勾勾肩膀了。

      他耳聪目明,哪一楼的职员放个屁,他光听响,就能听出风是往哪边刮的。

      洛承宽攥紧这根绳索,它的死结绕在牛凯的项圈上。在酒店集团的办公楼里,洛承宽像所有的小毕业生那样到处跑腿,做报表、写方案。谁又会想到,还是新人的他已经监听着深衡内的一切虫声虎啸?

      他在草稿纸上奋笔疾书,用自己才看得懂的代号,列出深衡的各级角色是怎样的一物降一物。他也逐渐打探到,傅叔叔在公司是怎么行使统治权的——

      作为一个大企业的主宰者,通常要十分铁血,有怕才有敬。

      可傅霆海不是这样。

      他以德服人,体恤下情,上午坐办公室、开各种会,决策公司大事,下午就泡在各个工地,戴着安全帽,抓每一道工序环节。

      二十年前,傅霆海还在父亲身边做学徒时,就是一路搞生产施工过来的,多年下来的经验与直觉,在深衡的管理者中无人出其右。

      在工地上,傅霆海不把自己当领导,虽然那种严整不迫的气度明显使他区别于所有人。他给工人拧冰红茶的盖子,同吃大锅饭,连提灰桶的小工他都叫得出名字。从他们与傅董相处时的舒服看来,这绝非在摄像机前演的戏。

      跟小人物打成一片,令傅霆海更受基层的拥戴。

      但在某种程度上也有损于他的尊贵。

      靠丁家关系上位的一批股东,曾以为傅霆海是手软可欺之辈,之所以稳坐董事长的位子,只是借助父辈的荣光和妻子的裙带,现在他离婚了,势力自会日薄西山。

      怀揣这种想法,他们有时便越俎代庖,欲揽大权。

      傅霆海自不会跟他们一般见识,就事论事,雅量以对,可一旦遇到原则性问题,也是毫厘不让的。

      所有人都渐渐明白,傅霆海屹立不倒的资本,绝不是来自家族和婚姻的帮持。他就像块定山之石,深衡强大的民意基础让他立身,也因他的镇守和凝聚力,才固若泰山。

      除了这些事以外,牛大记者还挖掘出了另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

      公司上下,在傅丁联姻之初,就分为了两大派系——

      亲信派与实干派。

      所谓亲信派,就是丁家的一些亲眷,在丁菀的推举下入职深衡。他们身居高位,仗着是傅太太的娘家人,蹬鼻子上脸。

      虽有几分能力,可是吃相太难看,以压榨员工为己任,在办公室听听小曲,使唤秘书捶捶肩膀,一个个养得肥头大耳。

      下级有了功绩,他们便急着往自己身上揽。自己搞出点劣迹来,就求着丁菀遮掩。

      傅霆海本就埋首于工地上的事,丁菀也是精干活络的女子,二人把公司治理得硕果累累,倒也养得起这帮富贵闲人。

      不过,这更应该感谢那些默默苦干、为公司立下过汗马功劳的中层员工们——那就是深衡的实干派了。

      实干派,顾名思义,都是真心做事的,把所有的热情奉献到深衡的建设中来。

      可是,上头吃软饭的丁家人,终日对他们呼来喝去,有食就抢,有锅就推,故意加重生产任务到苛酷的地步,驱赶得他们三班倒,多出来的产品都进了自家的腰包去转卖。

      工人们都敢怒不敢言,矛盾的星火只能在暗处小幅燃烧。

      直到丁菀离职,实干派才翻过身来,告发了亲信派的欺压之举。

      傅霆海也为他们主持了公道,可他的方式温和了些。若非重大违规行为,丁家这批祖宗他是很难动刀的——他本就对丁菀心存亏欠。

      如此一来,亲信派得不到足够的惩治,卷土重来,变本加厉。

      实干派念在傅董一直对自己非常好,能忍的地方,也就忍过去了。可满腹的怨愤一旦爆破,谁也不知会炸成什么样子……

      这几年,傅霆海也思变革,开掉了几个肆无忌惮的丁家爷们儿,还有三个降职到了公司的西南和华东区。

      他和丁菀的婚姻维持了十七年之久,期间丁家对公司的渗透,是无法在短期内清零的。他和丁菀还有两个共同的孩子,凡事不可能一下子分得过于清楚。

      他尝试去缩小亲信派和实干派的差距,可是,亲信派懒惯了,哪是说激发就能激发的,赶一下才走一步。

      因此,傅霆海对实干派就更加的照顾,尤其是对待那些孤儿出身的职工们。

      洛承宽知道,傅叔叔非常在乎这批孤儿职工,他倾注在深衡的诸多心力,并不是因为多么热爱这家公司,而是为了让这些孩子有一份相对稳定的职位,在他的辅助下有更好的前程。

      对孤儿的过分重视,可以说是傅叔叔一个显著的弱点。

      当时,已经有人比洛承宽先利用上了这个弱点——丁菀一个嫂子的舅舅,姓马,留洋归来,在深衡被升为副总,大小项目上雁过拔毛,专门潜规则女下属。

      不过,他在傅董面前隐藏得不错,毕竟学历和专业实力摆在那里。

      在傅董开除一批丁家人杀鸡儆猴之后,马副总又赶紧弘扬起了自己的道德规范,对孤儿群体的关怀走到了一个顶峰,推出各项福利,拉近自己与那些爹不疼妈不爱的倒霉东西之间的距离。

      虽然孤儿们都不太买账,但傅霆海还是默允的,没有轻易动这个人,一直保持着静观其变的态度。

      洛承宽暗暗磨牙,为什么傅叔叔肯用这样的人,都不肯用他?

      想到这里,他伸手触向办公桌上那盆仙人球。

      是那天晚上打碎的。

      他移植过来了,一直折腾了好久,满头汗,可失望的是,还是有点歪了。

      虎皮兰的叶子仍点缀在四周。

      她选得真的很好。

      这样搭配很美。

      这时,手机震了起来,他接起,“喂,牛凯?好……邮箱多少?报给我。”

      他用力抓紧仙人球,抵着那一根根尖刺,指肚留下一个个凹进去的小坑。

      过了一会儿,又转为柔缓的摩挲。

      “小蝎,我是不是真的只会骗人?想找个方法跟你和好,可我想到的……全是骗局。”

      ……

      用钥匙转开家里的门,兮尔平稳了一下呼吸。

      她本想昂首阔步,证明自己不怕什么拦路虎,可事实上,她连玄关的灯都没敢开,也不换鞋,就这么赤脚蹭了进去。

      她夜视能力不错,向屋里张望一圈,没见着人,也没听见任何响动。

      不知该松口气还是失望……

      她打消了去楼上察看一下的念头,拿了东西就走吧,省得夜长梦多。

      旋亮客厅的一盏落地灯,她靠坐在沙发上。身旁墙纸、酒柜、报纸架,统统是她最熟悉的摆设。

      可是很快,就会变得久违而陌生。

      这几天,她一直在整理出国材料,想走最快的程序。

      上半年父母已经把她留学的初期事宜安排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也花不了多少时间。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这么急着远走高飞。

      也许就是想让他吃顿苦头,看把她气跑了,他不把肠子都悔青?

      就在今天下午,她接到留学机构的微博账号发来的一封私信,让每个申请生在明早之前上交一份支持性材料,关于财务细节的。

      这并不是留学生必交的东西,但是为了万无一失,还是备足了的好。

      她以前写过一份,没有保留电子稿,纸质件放在她卧室的抽屉。不太记得是夹在哪本书里了,只好自己回来找,还不见得能找到。

      她知道洛承宽一向是她的失物搜索机,她扔一件,他就跟在她后头收一件,心细如发。只要她开口,他肯定能送到她面前。

      可是现在,他们之间弄到这一步,她怎能稀罕他的殷勤?

      她进了卧室,在抽屉里乱找,捶着自己不中用的脑袋,翻动纸张的声响逐渐掩盖了客厅里稀微的、由远而近的脚步声……

      忽听一声“嘎嗒”的介于木板与金属间的轻击,她回过头来,洛承宽已经牢牢锁上了她的卧室门。

      他长身抵在门页上,眸色深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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