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还没死透》蛹酒

112、12

　　傅轾轩赶回家的时候，海汐已经不见了，手机也关了。

　　她每次出门都会把换下的拖鞋摆正，可是这次没有。

　　傅轾轩怒从心头起，摔门而出。

　　她学校宿舍，她实习的单位，她爱逛的天桥，她可能去的和不可能去的，他统统找遍了，问遍了。

　　没有，没有……

　　最后他跑不动了，凌晨四点，口干腿软地回到自家楼下。

　　一见窗里有灯，他几乎是撞进家门。

　　一只敞着嘴的箱子横在卧室门口，已经叠进了不少她的衣服。

　　海汐蹲在一张小柜子旁边，手在柜子和墙的缝隙之间掏着什么，似乎很费力。

　　傅轾轩走近了，“你在找什么？”

　　“我的发圈掉进去了。”

　　“掉了就掉了。”傅轾轩并没上来帮手，“发圈能是什么稀罕东西？”

　　“可那是我的东西。”海汐满手是灰，想把柜子搬开一点。

　　傅轾轩沉默地掀起那只行李箱，把里面的每一件东西，甚至零件都掰了出来。

　　箱子被他砸向窗户，弹落在脚边又被他一脚踢飞。

　　“白海汐，你等不及天亮就开始收拾行李，连一根发圈都不想留给我？”

　　海汐放弃了寻找，站起身，又重复了一次，“那是我的东西，我只是想把它收好。”

　　“你什么意思？”他跨到她面前，“那是你的东西，我就什么都不是？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一整个晚上！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你涮我是吧？我还没有一根发圈重要？”

　　“按道理，我们现在是不是已经分手了。”海汐小声质询。

　　“你以为我真要分手？我在酒桌上跟人开玩笑的你看不出来？那些人发酒疯罢了！人人都发了一样的微信，他们的女朋友没一个像你，要么猜到这是骗人把戏，要么打好几个电话来问怎么回事，把男的臭骂一顿，又有什么了？只有你，连问都不问！我就不懂了……问一句‘为什么’就有那么难？”

　　海汐的神色在听到他说那是“开玩笑”的时候微微一裂，“你还真是什么都玩。”

　　“好，好……”傅轾轩服了她，“就算你当真了，你以为我要甩了你，可你就不能说句挽留的话？这么端着就能让你舒服？你对我没有一点可留恋的？失去了我，你压根无所谓，照着原样活就是，就当没人来打乱过你的节奏，我说的对吧！”

　　海汐不答，肩膀被他攥住，带得微微摇晃。

　　“怎么不吭声？从来只有我没皮没脸地缠着你，让你烦得要命了我才有一点存在感，你才会给我一点甜头……我稍有不慎，你又像现在这样缩回你的壳里，我想走就走，想回来你还不见得让，你根本就不需要我，是吗？”

　　傅轾轩越说越挫败，觉得自己硬如铁石的拳头在颤抖。但他一点也不后悔玩了那个什么破测试，否则又怎么知道她的心？

　　海汐好像无动于衷，蹲下来收拾满地的衣物。

　　它们在她手里越来越皱。

　　她索性又放下。

　　“我挽留你？怎么挽留？我所有的资本就是你脑子一热说喜欢我，如果这条前提没有了，如果你真的想走，你和我都是自由的。”

　　“你觉得可能说分手就分手吗？今天早上我们还一起出门吃酸辣粉，中午下雨了我去给你送伞，晚上我还打电话让你回家记得取快递，我们一直都那么好，只是我一个人的幻觉？”

　　“后来呢？后来你发了那条微信，我一个人坐在没开灯的房间里看了半天，也想了很多，其实你这样也不是太意外，你当然有你的道理，这种道理连我都可以举出无数条，我不认为有什么能固若金汤，这是我的前半生教给我的。不久前才说好的事，可能下一秒就变了！我过怕了那样的日子，但我觉得这很常见。”

　　傅轾轩都不明白她在说什么，“我有我的道理？你够通情达理的！合着我对你的好你都看不见是吧？我千方百计想让你开心，成天琢磨着怎么让你笑！换着花样、兜着圈子就为了你接受我！你当我是闲着没事干？我告诉你，我最受不了你这样，你要那些道理做什么？它们能把你每天吃的药和温水摆好，还是晚上给你留灯？我跟它们一比就屁都不是么！”

　　窗外的天没亮，海汐抬头看他。她凝着微光的眼睛是傅轾轩辨认她真实存在的唯一光源。

　　她每分每秒都像含着泪，可他知道她没有哭。

　　他好讨厌她的冷静。

　　“轾轩，你对我是很好，我这样好危险，如果没有你了，我都不知道能不能习惯，以前没有人这样对我，我没试过……”

　　“我问你。”傅轾轩打断她，“如果别人告诉你，我对你都是假的，是年少轻狂，他们让你别耽误我，也别耽误你自己！你是不是也觉得他们掌握了真理，而你只是一时信了我的邪？”

　　海汐慢慢合上箱子。

　　“他们不说我也听得见。”她笑了下，“我承认我就是很敏感，很难搞，你不想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吧？”

　　傅轾轩怔住了，就没见过这样心硬的女孩。

　　敢情他怎么都撬不动她。

　　他乱得很，从来没这么乱过，也不敢再跟她吵下去。

　　凌晨的寒气重，他自己都手脚冰凉，而她只着一件单衣，怕是难熬。

　　他更怕自己话赶话，再扯出更让自己难受的心思，半晌，只撂下一句“困了”。

　　弄出很大响动爬到沙发上去睡。

　　而里间始终没有再发出一点属于她声音。

　　傅轾轩跑了一夜，也是真的累，胡乱盖着自己的外套，把两床薄毯都留在了卧室。

　　可是天明时，它们都盖在了他的身上。

　　他发现海汐出门了。

　　幸好，那只箱子还在。

　　他随手抓了两个冷馒头吃，心头突突的跳，患得患失。

　　去学校打听了一圈，听说海汐正在上课，这才放了些心。

　　晚上，他又跟志龙出去胡天胡地一番，不过结束得挺早。

　　他存心气她，又担心把她推得更远，刚过八点就往回赶。

　　准备再给她次机会，看她怎么说，最好把什么都说开。

　　他祈祷回家之后迎接他的是狂风暴雨，而非古井无波。

　　这个愿望实现了，就在他一出电梯门发现母亲站在他家门口的瞬间。

　　“祖宗，可盼来你了。”母亲扣上化妆镜，啪地一声。

　　“啊！妈你！”傅轾轩这三字仿佛是认出了母亲的口红牌子阿玛尼。

　　不能啊，妈妈应该在世界的任意角落，应该去登月，去殖民火星，可就是不该在这儿横眉竖目手上还像掂着条鞭子似的。

　　他在外面和海汐租房子没有告诉父母，可就算妈妈发现他搬出学校了，也该第一时间打电话吼他一顿啊，怎么出其不意就精准定位了他的住处？

　　下一秒，耳朵已经被母亲拎了起来。

　　“吃了豹子胆了？拿你娘和老子的钱在外头租豪宅，藏娇用的吧？要不是有人透了信儿给老娘，你往邪路上跑远了我还抓得着？”

　　“疼疼疼！妈我错了！”傅轾轩吼得山崩地裂，希望海汐在屋里听见了，就能早点想对策，“谁给你透了信儿啊？你来怎么也不打个招呼啊……”

　　“打招呼？那叫打草惊蛇，让你有时间做手脚是不是？我昨天就来了，在这门外等了你两个钟头，你鬼影子都没！电话也不接，又哪儿通宵嗨皮去了？我看你是活腻了！少啰嗦，快给我开门！”

　　母亲一副捉奸之势，不把这屋子掏个底朝天是誓不为人的。

　　傅轾轩慢腾腾地掏钥匙，还故意掉地上两次。

　　母亲哼了一声，大踏步登堂入室，“我倒要看看能抓出个什么妖精，平时我让你多跟正经女孩接触接触，家里做官的、经商的，一个个都是真金白银堆出来的，你要什么样的没有，谁都抢着要你……”

　　一进门，傅轾轩就知道撞枪口上了，完了，海汐是在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