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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襄梦解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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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后,容穗率先开口道:“明日起我便要闭关了,为期三月。午校之前,若真有火烧眉毛的大事,去碧游园告知乐熏,我自会知晓。”
“你要闭关?”掌门师兄猛然抬头看向容穗。
“……派中事宜,就劳烦几位师弟担待了,我先走了!”容穗自始至终都没抬头看一眼掌门师兄。师姐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们向来是不敢多嘴的,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身姿挺拔,一步一步走出大殿。
正要出门槛时,容穗师姐忽然转身,看着我道:“小师弟,我有话同你讲!跟我来一趟。”我应了一声,露出一个完美的笑来,心中打鼓似的跟了上去。别当我不知道,刚出门,季虞看着师姐险些就要叹气了,生生被这转身打断了,扭头去看采薇殿的房梁了。
我心中了然,今夜怕是逃不过一坛“好酒”了。
许多年前,从采薇殿到碧游园的这条小径,一路过去都是一种浅紫色的小花,是种名叫“长欢”的药草,那一年之后,那条路上就再也没有紫色小花了,还是一向对外物感知木讷的谛桑师兄说与我听的。
后来这路一直荒着,渐渐只能见着些杂草,门派的弟子们年纪小,多半是不知道的。我跟在师姐身后,渐渐皱起了眉头。
“方才席上,我见晏之恢复的不错,他引气入体成了?”容穗温润清晰的声音响起,少了些锋芒,多了些兴味。
“嗯,你回来之前,刚巧成功了。听乐熏那两个小丫头说你回来了,我才带人下山来陪你吃这一顿饭。”我神色稍缓。
“那就是吃饭之前的事?首次尝试便成功了?”容穗的语气并不意外,没等我回答便自顾自的说下去了。“你这小徒弟啊,天资极佳,性情坚韧,又是在鬼门关上走过一回的人了,或许有朝一日他的成就会超过你这个师尊!只是性子孤僻了些,我瞧着他虽然比乐熏、青离小了几岁,却是少年老成的模样,方才看他被青离他们拉去胡闹,虽然面上不喜欢却又怕叫你担心,只能无奈任由他们去了,这样的孩子什么都好,唯独事事都喜欢憋在心里,这样下去,他日若遇人与事,容易钻牛角尖,一条道走到黑,他这般孤零零的,于修炼不利,你明白吗?”
“啊???”我颇有些摸不着头脑,“怎么就是一个人了?不是还有我这个师尊在吗?方才席间我也未曾看出他不高兴,他若是有事,现在也会说与我听的!师姐是不是多虑了?”
容穗终于回头,头疼似的白我一眼,叹了口气,继续向前走:“你当谁都和你似的,凭着几张破符就能不眠不休看个三天三夜?你能没心没肺活到这般年纪也不想想是为什么?”
“师姐……你别生气,既然要点拨我,便直言吧!气坏了自己不值当的啊,小师弟我呢,一定洗耳恭听!”我闭上眼,行了一礼,一本正经的开口讨教。
容穗见我这副模样,被我逗笑了,弯了弯唇角,这才缓声道:“我意思是,孩子们长大了,终究会与身为长者的师尊有隔阂,便是乐熏也说,与水玉她们有话都不能同说,更何况本就寡言的晏之,不然今日殿中商议的事,为何我们一致默认不对景玄他们提起?”
“那还不是他们年纪小,这些事告诉他们做什么?”我一瞬间想起掌门师兄那张对着容穗欲言又止的脸,垂了眼眸。
“你知道这都是些客套话,我们幼时便跟着师尊游历,这样的事知道的还少吗?若不是因为……罢了,我不说你也明白。你即便不能体察小辈的少年心事,平日里也该多让晏之多与同龄的孩子接触接触,免得又被带成景玄那样话少沉闷的性子!”
“景玄那性格,不是谛桑师兄初次带孩子没经验么?昭肃师兄总是将人放在书堆里便一整天不见人影,去下自己的棋子了,景玄没人说话,久而久之,学话就比青离乐熏慢了不少,晏之哪里像景玄了?在霜落小院话多着呢!你可别冤枉我!”我无奈解释道。
“那是,你这个徒弟唯你的命令是从,当初还说不收徒呢?小师侄自入你门下,你的衣食住行,哪件事不是你这徒儿在料理,连做饭都是徒弟在做,你呢虽然嘴上不说,折腾人的臭毛病我能给你挑出一箩筐!自入你门下,凡事都得由他亲力亲为,他不多问几句,你这个师尊怎么能当的这么舒坦?”
“师姐!我哪有你说的这么不堪?!”我有些惊恐地听着容穗对我的评价。
容穗边向前走,停下来对我道:“总之,你日后多让他与师兄弟们待在一块,养养同门手足情谊,将来下山历练,也好有个帮衬。多的话我不说了,你自己慢慢看去吧!”说完便不再说话了。
我跟在她身后走着,蹙眉想了片刻,似乎晏之的确有些依赖我了,这一路回来的路上,多数时候,晏之都跟在我身边,乐熏说要去带他看城镇百姓的市集,他没去;青离说要偷偷带他去路过的一家酒楼吃饭,他也不去,反而还告诉了我,让青离得了我训斥一顿;我怕他路上闷,让景玄带他去听听凡间的说书,也不肯去,倒是我闲来无聊一时兴起与他念了段枯燥的印法书上的内容,他倒是听了进去,还能举一反三说出自己许多疑问。
“喏!你上回在酉方城那一遭,叫我吓了一跳,这瓶丹药给你,服下这药,酒这半年就不要饮了。”
离碧游园还有一半距离,容穗忽然停下,从乾坤袋里拿出一只玉瓷药瓶,递给我。
“玉瓷瓶?你又融了自己的血!”我并未推辞,只接过来,收起了方才还有些玩笑的语气。“我并未出事,值得你耗费心力又炼出一瓶玉瓷?”
“我知道!接下来我要闭关数月,顺便为澹律寻破解之法,总之顾不上你,这才未雨绸缪嘛!”
我沉默了半晌,在她身后几步停下,声音有些哽咽:“师姐!若你以后还这样,我怕是要帮掌门师兄去了,我倒要把这些年你偷偷做过的事如实相告!看他会不会觉得亏欠你良多!”
容穗听完,转过身去便要进屋,最终却转过头来,笑得明媚不可方物,她扬起下巴,冲我粲然一笑:“小师弟!若是旁的事情,你或许会告诉他,但这件事,你不会,也不能!更况且,你师姐我一身傲骨从向也不输男子分毫!你别忘了。”
容穗每次这样笑起来的时候,总是格外耀眼,旁人称赞她医术无双,自有太尧风骨。唯独我知道,她这样笑的时候,与掌门师兄有多相像啊。
再回过神来的时候,我的手上多了一壶酒,是容穗师姐塞给我的。
“不是刚说不让我喝酒了?”我抱着酒壶,闻了闻,“怎么像是瑶神宗的‘襄梦’?”
“一壶襄梦半斛珠。我买这酒花了不少钱,这不是怕你又如当年一样不听医嘱?自然想着先让你喝尽兴了再禁酒!”
“师姐,我都两百岁了,不是孩子了!”我有些哭笑不得的抱着壶酒。
“你可打住了啊,我不想再从你嘴里听到岁数这样的字眼,我还比你大上几岁,在师姐这里——小师弟,永远都是让人疼爱的小师弟!回去吧!”
容穗师姐一手扶在门栓上,门渐渐掩上了。
………………
我揣着一壶酒回了采薇殿,掌门师兄和两个师兄都还在,只是不知道说了什么,谛桑和季虞难得摆了张臭脸,各自偏头不肯说话。掌门师兄坐在两人中间,亦是紧闭双唇。
“师姐的酒,喝吗?”我一开口,三个人便都看向了我……手中的酒壶,谛桑与季虞的脸微微抽搐了一下,掌门师兄倒是眼神一亮。
“我纯兴殿有事,酒就不喝了,先走一步!”季虞师兄率先下来,拍了拍我的肩,脚底抹油似的走了。
我看向谛桑师兄,谛桑师兄又看了一眼我手中的酒壶,额角青筋凸起,道:“我想起来还有事没交代景玄,我也先走了。掌门师兄,小师弟,我就先告辞了!”说完,收起棋盘,一阵风走了。
我无奈一笑,提着酒壶坐到茶案边,镇定自若拾起掌门师兄的空茶杯,斟满一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请掌门师兄先尝道:“掌门师兄,尝尝!”
掌门师兄端起茶杯摩挲了两下,一饮而尽。
“怎么——”
“怎么变好喝了?”我亦饮尽杯中酒,意犹未尽:“不愧是‘襄梦’!好酒。”
“襄梦?你不是说是容穗给你的酒吗?”掌门师兄皱眉道。
“是啊!的确是师姐给我买的。”我着重加重了“给我买的”这几个字。“师兄啊,你还是在怪师姐吗?”我垂下眼睑,沉声道。
“小师弟,连你也觉得我还在怪她吗?也难怪——罢了。”
“罢了?掌门师兄,你一句罢了,可明白师姐这些年心里会有多难过?”
“小师弟!”掌门师兄并不总是那样潇洒不羁的,起码现在他的脸上就全然是痛苦。“你说的我何尝不明白!但我宁可她恨我,也不愿再予她不切实际的希望。这样,才是对她好,对我们所有人都好。”
我叹了口气:“还是喝酒吧!”我想起方才师姐那番话,心中重回平静。
于是茶杯换酒杯,一醉解千愁。
作者有话要说: 艰苦奋斗的论文月终于告一段落了啊啊啊啊!!!
亲们,阿雀终于回来了。
这一个多月,
阿雀感觉自己快失去一切世俗的欲望了啊喂~(??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