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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西枫紫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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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极北之地，并不是最北处，而是一片高地，从这里再向北是无数高耸入云的雪峰，雪峰绵延数千里，没有凡人能住在这样恶劣的环境里。若再往北，就更是无人去过了。峰顶的雪水在日光之下折射着清透的光芒，倏然落下。无数条细小的冰川溪流从这里开始汇聚、消融，渐渐迎来万物复苏的春天。
这里荒凉寂静，却又是一切生机复起的源头。也难怪这药得名“枯木春”，也算是药如其名。
容穗所寻的典籍乃是关于北境的数百年前的残卷，没有图例，根本不知道这枯木春到底长什么样，唯独只有一句：“临雪川而生，耐寒喜暖，春则出。”
这寻找难度可想而知的艰巨。
朔风寒冽，我在雪山之间蹒跚前行，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没有停过，除了几张火属符箓还似乎作用着，我身上穿的裘衣也因沾染雪霜而渐渐湿重起来。
“难道晏之的命该绝于此吗？”
“枯木春到底在何处？”
“我，能寻到吗？”
寒风灌过头顶，我一时陷入了与天地同色的苍茫中。
灵言符在腕间闪过一丝金光，是乐熏。
“师叔，师弟一炷香前醒来，早膳可用三口粥。”
三口么？也很好，前几日在马车上晏之除了喝药什么吃食也没碰过了。
“不行，”我摇了摇头，“我一定要找到！哪怕只剩下一日，我也要为晏之寻到枯木春。”
半个时辰后，景玄在地印处等着我。
“可有收获？”
景玄失望的摆了摆头，道：“山川中除了雪和枯草，未能发现任何活物，此处灵力充沛，弟子亦无法用风神印探查……眼下，毫无收获！对不起，师叔……”
“寻不到不能怪你，‘枯木春’本就是医书残卷里不可多得的药，你容穗师伯钻研医术百年，如今也称得上是仙门中数一数二的医者，她阅尽世间医书，方才得到一丝线索，又岂能让我们轻易寻到？”我看着辽阔的雪原，陷入了沉思。
若这药这么好寻，当年拂丘与棠华之间的误会根本不会发生；兜兜转转，百年恩怨，如今皆已化作尘土消散，这一线生机最后落到了晏之身上。
“师叔，我现在就去继续找！小师弟天资聪颖，年轻这么小，说起来，是我们师兄弟几人中最出众的，我们几个当师兄的，还从未好好为他做过些什么……若能找到‘枯木春’，让他引气入体，他将来定然大有作为！”景玄突然从地印中一块巨岩上站起来，眼神充满了坚定。
“好！那咱们继续找！”我拍了拍景玄的肩。
每一条小河，每一条沟渠，或许就在某个不知名的角落深处，就有“枯木春”的踪迹。
既然要找，就要一条不落下全部都找。
漫长的寻找在第三日黎明才终于被打断，彼时我刚从一场雪崩中走出来，裘衣沾满了地上的霜雪。
乐熏发了灵言信，传来一个令我们即刻返程的消息——酉方城中有“枯木春”的消息！
这不对劲！可眼下不论真假，对我而言，都值得我去看一眼。
等我与景玄冒着风雪连夜赶回燕柔城中的客栈时，乐熏一见着我就红了眼睛，半喜半忧的说不出话来。
青离这才道：“棠华师伯查到了新线索，枯木春的药卷记载是用兆紫派门派附近独有的一种墨写上去的，师伯怀疑兆紫派与‘枯木春’之间关系匪浅，不多时又听闻在酉方城的旧友传信，说近日兆紫派有几位长老护送着一件至宝到了酉方城中最大的仙门药铺——无瑕山庄，或许正是师伯要找的药，无瑕山庄每日进进出出不知道多少珍贵药材，向来不是稀罕事，唯有这一回，让无瑕山庄这样警惕小心，这才引起了师伯那旧友的注意。随后无瑕山庄便贴了告示，道他们有一件世无其二的珍贵药草，选在十五日拍卖，有缘者可得。”
“告示里那药的作用怎么写的？”我偏头往晏之的屋子看了一眼，问道。
“说是修仙之人服下可助长百年修为，普通人服下可起死回生。”
这与容穗师姐给我看的那册残卷上的内容一致。只是三年前我们与兆紫派还有些旧怨在……这么巧，药就刚好在他们手里？
“正是兆紫派，只是为什么兆紫派会把这么珍稀的药让给无瑕山庄？师叔，我不明白，这其中究竟是何道理？”景玄发问。
“因为兆紫派创派祖师赫连舒认为修道不能急于求成，他传下的功法讲究以慢入道，急不得，灵力也是如此，不是他们不想，是他们不能这么做。”我回答道。
“师叔，那我们现在怎么办？”乐熏担忧的看了一眼晏之的房门。
眼下根本无法判断这消息是真是假，再加上晏之的身体状况，不可随意奔波……
“我先去看看晏之。”解开身上寒气散的差不多了的裘衣，我这才推开门。
“师尊……咳咳……”晏之挣扎着要从床榻上起来，我连忙扶住他：“起来做什么？你什么时候醒的？”
“师尊回来的时候，我就醒了。”晏之挣扎着靠坐起来。
“话都听见了？”
晏之点点头，道：“师尊，我现在好了很多，您临走时嘱咐师姐看着我做的事，弟子都做到了，酉方城往来一个时辰不够，师尊，带上我吧！”
“……好。”我看着晏之，良久，还是应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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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你说酉方城里的真的有‘枯木春’吗？”青离趴在廊下朝外街的窗栏上，手欠似的戳出个洞来，看外面又开始飘起来的雪。
“不知道。”景玄没能给出准确的答案，他方才已沐浴换了身衣裳，一走到窗边，就被青离猛然推开的窗栏灌了一脸的寒风……
乐熏没心思搭理两个师兄，正双手捧着脸，在思考另一件事，鸿微师叔如此重视小师弟，若是寻不到药，小师弟没了……
不行不行，摇了摇头，乐熏根本想象不出来失去爱徒的小师叔会如何……
她给季虞师叔找醒酒药时偷偷听到季虞师叔对自己的师尊说过，小师叔其实一点也不洒脱，他是这钟灵山上最清醒也最痛苦的人。
乐熏从前没察觉，但这一路长途跋涉过来的几个月，她发现，小师叔其实特别紧张晏之师弟的病情，常常不说话，守着晏之师弟，动也不动。仿佛一眨眼，晏之师弟就会消失不见了似的。
可就是这样看着，师叔却还是在接到自己师尊的灵言信匆匆赶到丹炉，随后又匆匆下山，去寻药回来。一去又是数月，如今算起来，晏之这三年里见过师叔的次数也很少。
方才回来时见着师叔，他也是等身上寒气散尽了，取下裘衣才推门进去看晏之，生怕再带累了晏之的身体……
所以，酉方城的‘枯木春’，我们非得到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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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午后，我们便启程去了酉方城，酉方城在北境以东，距此有三百多里的路程，到酉方城时，已是第二日傍晚时分。
不同于东境梵珠城的繁华，也不同于燕柔城的冷清，酉方城更像是这两座城的结合，又多了几分肃杀。
不因为别的，就因为这无瑕山庄，谁的生意都做，只论价值，不问来由。背后的主人据说是位半妖，虽说人与妖通婚一直被诟病，可这无瑕山庄却像是个例外，更是无人知晓他的身份。
只因为这位无瑕庄主同样是入了道，故而仙门百家虽有闲言，却没人敢摊在明面上来说。凡是入道者，无论是何身份，皆已与前缘了断了。既已了断，便没有理由以此来攻讦对方。
落脚至酉方城的西枫客栈，晏之已经靠在我肩上睡了一个多时辰，车一停下，他就惊醒了。
“师叔，我们到了！外面没起风呢！”乐熏先是跳下马车，随后在门外轻叩两声道。
“知道了。”
我们甫一露面，一行五人，三个成年男子一个女子带着一个十五岁的病弱少年，就吸引了不少行人的目光。这些人不像梵珠城百姓只匆匆看你一眼，反倒是掺杂着各种目光打量着你。
青离与景玄皱着眉头，高声道：“你们看什么看？”
人群里突然冒出来一个丰满的圆髻妇人，身穿喜庆的红衣，瞧着喜眉笑眼的大声道：“看什么？自然是看你们几位公子和这位姑娘啦！公子们如此这么俊朗，姑娘又生的俏，可曾婚配？”
接着我们身边一群穿着红衣的百姓接二连三冒了出来，且开始轰然大笑，惹得周围一圈百姓都围了过来看热闹。
青离与景玄这才明白过来，似乎是已经对这群红衣人的话麻木了，随后就见青离双手环胸，清了清嗓子，道：“不曾！但家里的长辈已经为我们兄妹选好了人家，就不劳烦大家操心啦！都散了吧散了吧！”
听到没戏，一群人这才不甘的叹了口气，很快就在人群里四下散去，不见踪影了。
晏之趴在景玄背上，难得迷糊的看着他们。乐熏也从未见过这等景象，一头雾水，景玄才道:“这是北境百姓的风俗，这群红衣人啊，凡人们称作‘红线牵’，这些人逢人就问你婚配否？需要提亲否？若是红线牵到有缘人，他们就能得些喜钱。将来办喜酒，还要给这群‘红线牵’备一桌酒席，以示感激。”
“啊？”乐熏惊奇的挑眉，边跟着我往客栈内走，问：“那若是牵错了红线，亦或牵到已经成亲的人身上，该怎么办？”
青离摇了摇头，晃着悠哉的步子跟上，故作叹息道：“师妹，你就应该多和我们下几回山的……瞧见刚刚他们怎么散入人群的吗？”
“溜得很快，没看清啊！”
“看不清就对了！若是牵错了，他们就会用刚才那样的本事，各自分散开来混进人群，然后换掉身上披着的红衣，顺利逃脱！”
“啊？原来‘红线牵’是靠运气啊！我还真以为这些凡人会卜算呢！竟是唬人的。”乐熏泄气道，还以为是真的有什么给人算姻缘的法子呢……
“非也。”景玄将马车和两匹马托付给客栈伙计后，跟上来了，“师妹，运气也是缘分的一种，卜算无非是看运气好坏，你能卜算缘分，未必就能知道这缘是好是坏。他们这样随处点人就问，有好有坏，和卜算没什么区别呀！只是法子略笨了些。唬人嘛，也称不上。”
“那是！卜卦的卜出坏卦也能圆回去，这群‘红线牵’签错了缘分就只能分头乱窜。这回你总明白了吧。别一天到晚顶着碧游园那几株药草看，多和师兄们学学，知道吗？”青离接嘴，随后挑着眉看向乐熏。
“知道了师兄！”乐熏拖长了调子，没耐心道。
进了客栈，景玄将晏之放下，由我搀着。
我与晏之走在前面，晏之手脚无力，只靠着我的肩膀，我扶着他直接往楼上去，青离与景玄就要去掌柜处付银子。
“哎——客官请慢！”
我回头一瞥，见那掌柜的并未接青离给的银子，而是提着衣摆向我们伸出手，是个“请”的手势……
“欸？掌柜的，您什么意思？”青离皱着眉，看向那高高瘦瘦的掌柜，孰料掌柜的赔着笑脸道：“几位客官请见谅！我这客栈客满了！诸位还是去别家吧！”
晏之轻咳一声，极力压抑着，我蹙着眉，问：“我看这二楼的房间不少都还挂着空牌，掌柜的为何说是客满了？”
“几位有所不知，前些日子，有一群身穿紫衣的仙人到了，将我这小店尽数包下了，只是尚未入住，我这做生意也不能言而无信哪！您说是不是？”
青离一手叉腰，愤愤道：“昨日棠华师伯告诉我们，他们一行只有四五人，你这二楼，看着也有十几个屋子，还挂着空牌无人住，是觉得我们好骗还是觉得钱不够？”
掌柜的原本看见青离身上背的御雪弓就怕，现下战战兢兢道：“几位客官，这……那几位客人一并包下了我整个二楼，我没骗你们呐！”
“青离！别吓着人。景玄，我们重新换一家！”我不欲在此多做纠缠，听了这话便皱起眉头，转身带着晏之要走，那客栈掌柜又道：“几位客官！说句实话，别的客栈只怕您几位也住不了啦！”
青离目光锐利的看着掌柜的，向前一步靠近掌柜的，不爽道：“怎么？难不成这酉方城所有的客栈都是你开的？”
掌柜的往后仰着老腰，颇感压力道：“这……自然不是，只是我们酉方城近来几日不知道怎么回事，有好多仙人聚在这里，酉方城大大小小的客栈早就住满啦！”
“那你方才还让我们去别家？”乐熏皱眉道。
“所有客栈，都住满了？”我眯着眼，再向那掌柜的确认。
掌柜的连连点头。
“师叔，现在怎么办？要不然，我去问问临近有哪位仙门可以为我们空出几间房来？”青离苦着脸问。
“罢了！”我摇摇头，“近日来酉方城的仙门世家都是为了什么而来，你我心知肚明，此时前去打扰，人家未必肯让！”
乐熏背着个小包袱在旁边，看着晏之的脸色，担忧道：“可小师弟需要静卧，经不起折腾了。师叔！”
“你们住下吧！”身后传来一声清脆的少年声音，我抬头一看，方才发现带头的是一大一小两个人，一个是身穿螺甸紫，长相俊美的小少年，一个是他身侧站着的颇有儒雅之气的明泽真人，身后是眼熟的明纬等人。
“晚辈兆紫派宗门赫连静，见过鸿微真人。”少年乖巧的行了一揖，看向我的目光满是钦佩，随后看向明泽。
“赫连静？那赫连铮呢？兆紫派的人名字取这么像，我还以为他们的下一任掌门是赫连铮呢……”青离摸不着头脑地问乐熏。
乐熏白了他一眼，小声解释道：“几年前论道大会那个是前任掌门的侄孙，眼前这个是前任掌门的亲外孙，侄孙和外孙，非要选，你说兆紫派更偏向谁？”
“那论道大会怎么是赫连铮来的？”
“我怎么知道！！！但是，你看明泽真人如此看重他，想来也是这位更重要！”
“噢！所以——赫连静才是未来最有可能继承兆紫派的人！”
我无心听几个师侄的对话，看向明泽真人与那赫连静，思索片刻道：“好久不见！明泽真人。”
明泽浅笑道：“的确是许久不见了，鸿微真人，静儿是老掌门的外孙，也是我们兆紫派的少主。”
“原来是紫斛真人的爱子。”
乍一听见自己母亲的道号，少年似乎有些讶异，随后开口：“真人认识家母？”
“久闻你母亲的高风亮节，虽素不相识，但同为修道者，我敬佩她。”
“鸿微真人是不是也在找地方住？真人与我们同住吧！我们有多余的房间的，我只是喜欢安静，所以才包下了一整层楼……师叔，我们能让出三间给鸿微真人吗？”赫连静抬头望向明泽。
明泽点头。
“多谢赫连公子！那我们就却之不恭了！”我点点头，随后扶着晏之就往二楼一间空牌的房间去，留下一脸愕然的众人……
只是察觉到晏之微微向我靠拢，我就知道不能再做多余的寒暄了。晏之快撑不住了，得赶紧躺下来休息。
景玄：“……多谢兆紫派众位割爱，来日青云派必有重谢！”
青离：“多……多谢少……少宗主与明泽真人。”
唯有乐熏不慌不忙的向众人一揖，随后缓缓道：“多谢诸位！”
随后顶着众人目光，三人上楼，选了房间关上了门。
兆紫派：“……不，不客气……”你门都进去了，我还能说不？你们未免太不客气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爱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