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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熏香 ...

  •   从那以后郑恭礼就被提拔为盛捷的副将,成了定远军中的二把手,也成了先皇安插在盛捷身边的眼线。

      先皇会秘密跟他传递书信,也时常深夜悄悄传他入宫密谈。

      时间久了他就发现先皇的精神越来越不济,时常边说着话就睡着了,并且一旦睡着就很难叫醒。

      郑恭礼回忆道:“我起初以为是先皇白日里太过劳累所致,每次他睡着之后都默默离开,直到那一次……”

      那天是元宵节,他还清楚地记得傍晚的时候外面下起了小雪,先皇在圣和殿大宴群臣,当晚先皇兴致很高,席间还点名表扬了几名大臣的政绩。

      那一年正好定远军又打了胜仗,郑恭礼作为盛捷的副将同时还是郑国公的侄子,自是少不了被夸赞,晚宴结束后先皇还兴致颇高地邀他到寝殿下棋。

      谁知他只是耽误了一点功夫和大伯道个别,待赶到先皇寝殿的时候就发现纱帘后的人已经歪在躺椅上睡着了。

      他顿时狐疑了起来,连着叫了好几声都没人应,后来他大着胆子掀开了纱帘,却闻到一股怪异的香味。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靠近了香炉,不一会儿就感觉到天旋地转,浑身疲累差点当场昏睡过去,他立即屏住了呼吸,用力掐自己的大腿,这才没有中招。

      “我起了警惕心,把先皇香炉里未燃尽的熏香拿走了一小块,第二天在宫外找了个郎中帮我查验成分。”

      “那人跟我说熏香里有几种药材混在一起能让人困倦嗜睡,噩梦连连,若是用药高手还可以借此香来操控沉睡者的梦境。”

      “我立即就想到了先皇跟我提起过的噩梦,马上意识到这件事不简单。”

      “我当时吓坏了,第一反应就是赶紧进宫去禀报先皇,于是我匆匆赶回军营去取入宫的腰牌,结果听到了两个将士的悄悄话……”

      当时正是军营午膳的时辰,两个小将士端着饭碗靠在帐篷外面边吃边晒着太阳聊天。

      他们的聊天的内容正是和他有关。

      一人扒着饭含糊不清地道:“你说郑恭礼怎么就那么好命?当年大家明明是一起入的伍,人家现在都是二把手了,咱们还是大头兵!”

      另一人撇撇嘴不屑地道:“这有什么好稀奇的?你是有所不知啊,他是郑国公的侄子,陛下自然对他更看重一些,咱们这些平民百姓出身的比不了。”

      先前那人咽下饭声音更大了:“也是,你说他军功没有多少,武功还不行,战术也不行,要不是有陛下撑腰,军中还有谁服他呀!”

      另一人鬼鬼祟祟看了一眼四周,开口劝道:“你还是小点声吧,被他听到了可没你好果子吃。”

      那人继续扒饭,满不在乎地道:“他听不见的,我刚看见他急匆匆出了大营,你说他饭都不吃忙什么去了?”

      劝他那人一听郑恭礼不在大营,说话也大胆起来:“还能忙什么?忙着去给陛下溜须拍马呗!”

      接着便传来了一阵哄笑声,郑恭礼攥着拳头想冲上去教训他们,可他站了好久也没能迈出一步,因为他们说的对,他确实除了出身好没什么比别人强的地方。

      一旦没有了陛下的信重和提拔,他就什么都不是!

      可能是昨晚刚下过雪的缘故,他突然感觉自己身上的棉衣有些单薄,正午的太阳都驱不散周身彻骨的寒冷。

      最后他转身头也不回地跑离了军营,一个人在京郊的小路上拼命地奔跑,企图把刚才听到的话全都甩到脑后,彻底忘记。

      可他最终还是只能徒劳无功地停下脚步面对现实,从怀中掏出了方才那郎中写的熏香配方,疯了一般地用牙齿狠狠地撕成碎片,用力地嚼碎再扯着脖子吞进肚子里。

      他不能让陛下知道此事,万一陛下和盛捷的关系恢复如初,他就没有了利用价值,一旦失去了陛下这个靠山,他在军中就只能沦为其他人的笑柄!

      他不能允许这种事发生,他要不择手段地往上爬,让那些看不起他的人全都闭嘴!

      那之后他跑回药铺把郎中和伙计通通杀了灭口,一把火烧了铺子,对此事闭口不提,并且开始频频在陛下面前暗示盛捷有反心。

      在场的所有人听到这儿都叹为观止,盛菲担忧地望向爹爹,却发现爹爹不知何时已经闭上了眼睛。

      他面上十分平静甚至看不出表情,没有痛恨,没有释然,更没有惊讶,仿佛对此事早有预料,又或者是对往事早已看淡,变得麻木,漠不关心。

      楚明渊察觉出盛菲的担忧,默默握住她的手给她无声的安慰,他的手温暖而有力,盛菲只觉得被他这么握着手,纷乱的心瞬间就安定了下来。

      楚明渊问郑恭礼:“在熏香里做手脚之人你可知道是谁?”

      “不知道。”郑恭礼顿了顿又道,“但我见过一次,也不确定是不是他动的手脚。”

      “详细说来。”楚明渊道。

      “那年周边五国联合起兵进犯,北翊大军开拔的前一晚先皇把我宣进宫,他让我偷偷带上信鸽随时和他汇报前线战况,然后又聊了些其他,等我转身要离开的时候无意间瞥见房梁上露出一片衣角。”

      “我吓得一愣,以为有人要刺杀先皇,刚要大声喊人,那人突然飞下来点了我的穴道,我不能出声,身后也没有动静,先皇可能又睡着了,我当时十分绝望。”

      “接着那人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横在了我的脖子上,威胁我,如果我敢把看到的说出去就杀了我全家。”

      “我赶紧拼命地点头,他让我闭上眼睛,等我再睁开的时候他已经解开我的穴道不知所踪了。”

      “你可有看清他的长相?”楚明渊问。

      郑恭礼摇头:“他脸上涂了很厚的胭脂,看不清真实长相,不过说话的声音有点阴柔,好像,好像……”

      “像太监?”盛菲打断了他。

      “对对对!就是像太监!”郑恭礼连连附和。

      喜欢在脸上涂胭脂,用软剑,能自由潜入皇宫,还是个太监,楚明渊和盛菲异口同声说出了一个名字:“魏尽忠。”

      魏尽忠三个字一出,大理寺卿又一次忍不住站了起来:“此人当真是可恶至极!就该千刀万剐!”

      厉清河劝他:“稍安勿躁,擒拿此人还需从长计议,当务之急是听他说完来龙去脉。”

      大理寺卿意识到自己失了分寸,连忙借着他给的台阶讪讪地坐下。

      楚明渊没有计较他的多次冒失,甚至自己比他更恨不得立刻就把魏尽忠千刀万剐,只是碍于身份不能暴露而已。

      他板着脸对郑恭礼道:“你接着说。”

      郑恭礼不知道魏尽忠是谁,也不敢多问,只能顶着大理寺卿仿若要吃人的目光继续道。

      “那场仗我们兵分五路,同时对付五个国家的敌军,起初打得十分艰难,后来侯爷把四个少将军派上了战场,情势才有了好转。”

      “最后一个月各路大军势如破竹,眼看着北翊有了天下一统的势头,我高兴坏了,当即给先皇写信报喜,却没想到……”

      “没想到先皇却并不高兴,他给我的回信整整写了三页纸,上面全是对皇位不保的担忧。”

      先皇字里行间表现得像个被吓破了胆的孩子,既担忧四个少将军将来领了兵,盛家父子军权独揽,架空皇权,又担忧盛侯爷在百姓中的威望超过自己。

      他在信上说每天晚上的梦里不是盛捷带兵包围皇宫要杀了他就是百姓包围皇宫逼他退位自裁。

      他感觉皇宫就像一口大棺材,再这样下去早晚要把他闷死,他惶惶不安,噩梦缠身,每天都像活在地狱里的行尸走肉。

      “我知道他会如此都是那熏香的缘故,但是那时候提醒他已经来不及了,他给我下了命令,让我在最后一役之前偷出布阵图。”

      此时一直未开口的盛捷突然出声问道:“你为何在其中一路军队的行进路线上做了假?”

      “自然不是对侯爷心慈手软,也不是良心发现。”郑恭礼明白盛捷是想给他指一条明路,帮他减少些许罪责,但他没脸承这个人情,“那是先皇的安排,他说其他几路军队就算受了埋伏也不会轻易全军覆没,定会拖着敌军一起玉石俱焚。”

      “等侯爷带领的那一支军队大获全胜之时,我就趁乱在你力竭之时动手杀了你,夺过军队的指挥权,然后把另外几路敌军和我方的漏网之鱼一同扫除干净,只要我揽下此战首功他就让我做定远军的主帅。”

      郑恭礼凄然一笑:“可世事总与愿违,我一直等到你班师回朝也没找到机会动手,还因此回到上京后差点被先皇杀死。”

      当时南漓一见布阵图有假,埋伏盛捷失败后立即投降,以至于盛捷并没消耗太多体力与兵力,还转道救下了就近被包围的盛南城。

      先皇见盛捷不但活着回来还带回了一个儿子,甚至还打了胜仗,百姓更是自发到城门口迎接,到盛家去吊唁,当即被气得口吐鲜血,昏迷不醒。

      醒来后先皇第一个拿郑恭礼开刀,把他大骂一顿还不解气,盛怒之下拔出了宝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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