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碣石潇湘无限路》夜已寒

17、往事只堪哀。

　　【醉樱】
　　我是醉樱。
　　却，不会是那年的那个醉樱了。

　　此刻，我正站在一个开满樱花的山谷。
　　我管这里唤作：
　　醉樱谷。
　　和我一样的名字。
　　因为我希望，希望有朝一日，他从这里经过的时候，看见谷外的那块石碑，会一路寻来……
　　那样，我便可以见着他了。
　　我说的他，是苍错。
　　我那样深爱着的……苍错。

　　有些时候，我会梦见碧袖宫的后山。那里也开满了樱花，我的苍错就在樱花下朗朗而笑，手中晃动着一个彩球。
　　可是，可是为什么，在那些梦里，我都看不清他的脸呢……不要，我不要这个样子，我要看清他的脸啊……
　　樱花树下，还有党绡。
　　哦！党绡……我忽然忆起另外一件事来。
　　彼时我想试探苍错的心意，便整日里故意和党绡亲近。
　　如我所愿，我见着了他失魂落魄，为我。
　　也许——不，不用“也许”。如果事情一直那样子下去，我和他，都会很好。
　　可是！
　　凝榭！
　　凝榭我恨你我很你！我……恨你。
　　是你一手毁掉了我和苍错啊。
　　【凝榭】
　　江湖上的人都说，凝榭死了。
　　他们没有说错，我是死了。
　　但他们以为，凝榭是死于她刺杀的对象手中。
　　错。
　　而苍错也一直以为，凝榭是死于他手中的。
　　错。
　　正确的答案，是：
　　凝榭自己找死的。

　　苍错用剑抵在我脖子上的时候，我知道，他正怒火中烧。
　　他理所当然地觉得，是我出卖了他们。
　　出卖了他们年少的理想，干净的情爱。
　　错。
　　我没有。
　　干那件事的是党绡，是他和醉樱信任着的党绡。
　　可是我告诉他，是我。
　　然后，我就迎上了他的剑。

　　我爱那个男人。
　　——我凝榭敢发誓，我的爱意，决计不会比醉樱差了分毫。
　　可是，没用的没用的。他心里想的眼里看的，都只是醉樱。只是醉樱。
　　也许疚其根源，不是因为我不够好，不够醉樱那么好，而是，他和醉樱才是一个世界的人。
　　所以，我要让我死在他的剑下。
　　生既无欢，死亦无憾。
　　何况，这个样子，他会一直一直地记得，我。哪怕心中存的是愧疚而不是眷念。
　　真是赚到了呢。
　　原来从一开始，我就是这样会算计。
　　【苍错】
　　我的弟子唤我：苍先生。
　　因为我是苍错。

　　江湖无常。
　　——霜河殿败了。碧袖宫灭了。
　　而我，算不算是解脱了呢？
　　没有隐姓埋名，只是活得安静，收两三弟子，行至天涯。
　　偶尔，会去一家客栈喝茶。
　　那里常常有一名女客，也不知她姓甚名谁，但听说她是某一个谷的谷主。而当听到那个谷的名字时，我还是忍不住惊讶——
　　醉樱谷！
　　醉。樱。
　　怎会、怎会是这样一个字眼啊！
　　我想起醉樱，然后又很自然地想到凝榭。

　　后来，我终于路过那个地方，叫“醉樱谷”的地方。
　　我看见了樱花，开得很好。比碧袖宫的还好上几分。
　　可是，我寻不到她。

　　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
　　为什么有一些人，留过痕迹，却又马上消失呢？
　　就像，醉樱。
　　以及，凝榭。
　　【党绡】
　　后来我还遇见过他。
　　我最好的朋友——苍错。
　　哦不不不，是“最强的敌人”——苍错。
　　我不用猜也知道，他必定是恨我的。
　　第一，出卖他和醉樱的人，是我。
　　第二，他错杀了凝榭，从某种角度上说，也是因为我。

　　“你好。”
　　“你好。”
　　重聚首时，竟是这样的开场白。
　　我忽然发现，他已不再恨我了。
　　真是看得开啊。
　　当然了，他恨我又有何用？那些破碎了的，永远也无法愈合。

　　我们喝酒，说话。
　　我记得我问过他，“你还想她们么。”
　　“想。”他说。
　　“嗯。我就知道你会想她们的。不过……想谁多一些？”
　　“不知道。只是会想她们，常常想。”
　　“哦。”
　　“你呢，你会吗？”
　　“我想她们做什么？我只是会想在碧袖宫里过的那一段还算舒坦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