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要琐记》萦绕千芷

95、也曾诉衷肠

　　寒露薄凉，晨起的风中夹杂着梅花的清香。斑驳的阳光碎影，疏疏落落的倾洒在枝头上，格外惹人喜爱。
　　这几天经过精心的调养，零露已经感觉好多了。只是双目模糊，看起东西来还是有些费劲儿。
　　不过还好，之前她早已习惯了这种黑暗无光的日子。她思量着，是不是应该找到回去秦营的路径，向子政索要解药的。
　　于是便同子卿和高渐离一起，踏马缓步。一路西行，听流水淙淙，花开一季早春的阳光，满心都是惬意的。
　　“晴儿？”高渐离第一个在堤岸处，发现了被淮水冲过来的项晴。于是赶忙下水去，将项晴抱在怀里。
　　一堆篝火，熏染着项晴湿漉漉的身体。零露在旁，从衣袖里取出一粒丸药来，递到项晴的口中，她这才略微咳嗽了几声，从昏迷中醒过来。
　　及至她醒来后，看到零露和高渐离时，竟是失声痛哭起来：“零姐姐，高大哥，郢都，郢都没了……”
　　听着项晴断断续续的话语中，零露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秦军攻破郢都之后，开始搜捕楚国宗室，项晴、楚云霓和零霜都四散逃离了。
　　更为可气的是，项燕竟是被楚王所逼死的。这件事情，对于项晴而言的确是打击很大，她一直都沉浸在悲痛中。
　　“这会子我倒真希望，秦王可以杀了楚王，为我父亲报仇！”项晴忍不住咬牙切齿，只是可怜她的表弟项羽至今毫无下落。
　　阳光升起来的时候，林间鸟儿扑棱着翅膀，开始了一天的忙碌生活。高渐离取出包裹里的粮食和水源，并安抚着项晴的情绪，甚是伤心。
　　“追根究底，都是秦王所为！”高渐离说着，不觉用利剑直抵子卿的咽喉，愤恨道，“你曾说过，秦军可以放过楚国的，我现在就可以拿你祭奠郢都的亡灵！为我楚国子民复仇！”
　　利剑上，反射着清冷的锋芒。让人不寒而栗。不过子卿倒是格外镇定，他平静的说道：“如果杀了我，可以换回郢都，我自然不会反抗。不过秦王还在追杀项晴姑娘，你们还是危险。”
　　“公子说的对，”零露在旁随声附和，劝解高渐离道，“依我看来，倒不如你和晴儿姑娘一起离开这里，一则避避风头，二则也好找寻项羽的下落，这样可好？”
　　林间的露水慢慢消散，融化成彩霞里的一片云朵。高渐离回身看着项晴苍白的面色，想起劼儿的大仇未报，又遇见项晴的劫难，目前离开楚国是唯一的办法，也就只好如此了。
　　于是高渐离冲着零露和子卿拱手道：“既然如此，在下这便告辞离开。只是日后与子卿兄战场相见，可就不要顾念兄弟情了。”
　　随后他拥着项晴踏马离开，在他看来。帮助项晴找寻项羽，也算是他对项家的唯一弥补了。
　　要知道当初，若不是他找寻项家相助复仇，又岂会有今日这般田地。何况杀死劼儿的零霜还在逍遥法外，他必须要了断这份仇怨。

　　纷飞的雨潮，席卷着早春的寒气。晚间暮色渐渐低沉，林间的雾气围拢上来，道路上的小径更加湿滑。
　　索性旁边有一处山洞，洞里甚是宽敞，只是有些潮湿。子卿便主动点燃起篝火来，还抓来一尾鲤鱼，为零露烘烤野味。
　　鱼肉的香味儿渗透着炭火的味道，融化了这片山洞中的寒湿气息。子卿将烤好的鱼肉，递到零露手中，笑着道：“这是我第一次烤鱼，你暂且将究些，我再去拿些木柴来……”
　　看着子卿高大的背影，零露像是寻到了久违的温暖。不大会儿，子卿抱来更多的木柴，将炭火点染的更加旺盛。
　　于是洞里热乎乎的气息，熏得零露浑身暖烘烘的。白日间听着项晴讲起郢都破灭的消息，她的精神变得很是不好。
　　“你若是困的话，就躺在我腿上吧，这里还舒服一些。”子卿说着，便上前将零露揽在怀里，将自己肩头的披风，为她披在身上。
　　眼皮子发涩的零露，扛不住困意的来袭。便依偎在他的怀里睡着了，梦里她见到了子成，那个曾经是她夫君的男子。
　　雨声淅淅沥沥下了一夜，早晨的时候便停了下来。山间太阳升了起来，鸟儿的叫声多了起来。
　　待零露睁开惺忪的睡眼时，却不见了子卿的身影。她左等右等，竟是感到莫名的紧张。
　　他不会丢下自己，赶去给子政通风报信，说高渐离带着项晴离开了吧。毕竟子卿是子政的弟弟，定是有这个可能的。
　　零露越想越觉着害怕，索性硬撑着酸软的身子，踉跄的走出了洞口。外面青草萋萋，空气清新，哪里还会有子卿的人影。
　　是了，他定是走了！零露心里着慌起来，立刻要赶下山去，却不料脚下一打滑，身子竟是朝着地上要摔过去。
　　“小心——”随后赶来的子卿，立刻飞身而去，伸出手来将零露揽在怀里。四目相对之间，满是关切的目光。
　　被子卿拥在怀里的感觉，是这样的真切。是因为他长得像是子成，还是因为他是子政的弟弟。
　　草叶间，散发着淡淡的阳光气息。空中亦是一道绚烂的彩虹，光圈儿中满是幸福的味道。
　　零露顿时满面通红，从他怀里抽出身来，不自在的说道：“我，我还以为你，你去……”
　　“就算我去向秦王报信，也不会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的。”子卿说着，便浅浅一笑，如同春风般温和。
　　他说着，便展开宽厚的手掌，笑着道：“我去采了点野果，你先吃着。待我们去了前面的镇子歇歇脚，找来马匹，咱们就去见秦王。”
　　路上有些湿滑，零露方才又扭伤了脚，不方便走路。看着她一瘸一拐的样子，子卿便蹲下身子来，贴心道：“我来背你，这样走的会快一点。”
　　伏在子卿的后背上，零露只是觉着格外舒坦。她与子卿第一次相见，却好似多年未见的好友，这般熟悉。
　　青青草色刚刚露出嫩芽儿，各样野花点缀其间。在零露看来，子成似乎从未走远，一直陪伴在她的身边。
　　如果这条路没有尽头，该有多好。人生能够得到，像是子卿这样贴心的朋友，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