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要琐记》萦绕千芷

88、总是凄凉意

　　雪色皎皎，远山迢迢。夕阳将最后的余温，泼洒在草木荒疏的山中，合着鸟鸣之声，似乎在召唤着春日的声音。
　　回到婉居的日子是安逸的，至少不用每天面对那些烦心事。她倚座在窗前，望着夕阳落幕，心儿渐渐变得平静了许多。
　　这时兰汀端着一碗姜汤走来，对零露道：“这是瑶姑姑给熬制的，她现在还在刑堂，筹划着重建呢……”
　　说起来常瑶也着实不易，她被零霜和楚云霓赶出了山中。随着自己和飞絮在颠沛流离，好容易回来了，山中却也是满目疮痍。
　　零露喝碗姜汤之后，便挣扎着起身，随同兰汀去了被烧毁的刑堂。站在凌乱的风中，看着常瑶孤独的背影，零露心里一片酸楚。
　　如果不是自己当初一意孤行，非要下山选择报仇的话，也许事情就不会走到这一步，她现在还是后悔起来。
　　“索性天泉那里还未曾被玷污，”常瑶见到零露前来，不觉微微一笑，“明日开始，你就在那里疗养，保重身子最重要。”
　　听得常瑶如此关怀自己，零露顿时泪如雨下。她双膝跪倒在地，满目泪花道：“瑶姑姑，对不起，对不起……”
　　梅花花瓣上，沾染着晶莹的雪粒。空中散布着潮湿的气息，将山中的气息晕染成了一片沧桑的时节。
　　寿春城外，城郊湖边。寒凉的风吹来，让人忍不住浑身一阵瑟缩。白色的纸钱，在空中与白雪一起纷飞。
　　高渐离一身肃穆的黑色衣衫，与此刻的悲凉气息，形成一份鲜明的对比。彼时项晴走来，将一袭玄狐披风，披在他的肩头。
　　“父亲说，有要事要找高大哥商议……”项晴看到高渐离的伤感神色，犹豫了半晌，才慢慢开口说道。
　　“今日是劼儿的百天生祭，我来陪陪她，”高渐离言语低沉，极其认真的问道，“劼儿临死的那一天，不是与你在一起？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说到这件事情，还要回溯到三个月前。那一天还是项晴送婚的日子，府里热闹极了。
　　项晴记得很清楚，当时只有燕劼一个人在府里。也许是因为太过忙碌，整天都没看到过零露。
　　大约是高渐离太过思念燕劼，这才要找到项晴问个究竟。只是时间太长了，发生的事情也很杂乱，项晴也就渐渐模糊了记忆。
　　“不过我隐约听府里的人说过，有一个面颊上画着梅花的姑娘进了膳食房，也不知道是不是零露。”
　　因为当初燕劼介绍零露的时候，零露是带着白色面纱的。何况那天府里的人都被下了药，想来燕劼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出了府的。
　　高渐离听了这话，越发认定了杀害燕劼的人就是零露。毕竟零露在定襄城的时候城感染瘟疫，满脸红斑。
　　那么只要她稍加改变一下面容，也就可以蒙混过关了。先前他私自带兵攻打秦军，自然是失败而告终。
　　这次有项晴的言辞作证，那么高渐离就可以告诉项燕，继而通禀楚王。那么自己报仇亦是师出有名，有楚军的帮助胜算更大。
　　想到这里，高渐离最后将一抔黄土添在坟头上，然后翻身上马赶去寿春城。项晴跪在坟前，默默祈祷着她的高大哥，可以为燕姐姐报仇。

　　山水迤逦，飘渺云烟。这一片浩大天地，覆盖着皑皑的白色雪雾。项晴骑着马儿来到山谷处，她要找寻蛛丝马迹，为零露洗脱罪证。
　　尽管项晴与零露相交不深，可是她知道，只要是燕劼给她介绍的朋友。绝对是品行纯良，德行深厚之人。
　　对于项晴来说，这一切也许是一个误会罢了。怎奈高渐离正在气头上，又怎会听自己解释呢。
　　这处山谷极其窄小，东西方向的通道间距不过百米。若真要在这里动手，还真是易守难攻。
　　两边高耸的小山丘上，栽种着许多的松柏。在严寒冬日依旧泛着翠绿色的颜色，若是隐藏在林间绝对不会被发现。
　　按照项晴的推断，凶手果真要动手的话，必定会藏在这片密林之中。是不是树林里，会留有什么线索？
　　于是项晴提着裙摆，小心翼翼的攀爬着小土丘。然后细细的搜寻着每一寸土地，唯恐漏下些什么。
　　可是地面上除了一些不知名的透明翅膀，再无其他的有价值的东西了。项晴有些失落，转而坐在一块儿石头上轻轻叹息着。
　　“你根本不用白费心思，”不知什么时候，高渐离已经来到了项晴的身边，颇为感伤道，“我手里的羊脂玉，就是最好的证据。”
　　自小出入王宫的项晴，自然认得羊脂白玉。那可是秦国蓝田最好的白玉，价值连城，只有秦国宗室才会有。
　　“既然高大哥掌握了证据，就应该却找秦王报仇，而不是零露。”项晴的话语里，期许着高渐离能够放开零露。
　　谁知高渐离听了这话，立刻怒发冲冠：“她零露杀死劼儿也就算了，如今还要盗取劼儿的衣冠，她算是人么！我怎么饶她！”
　　项晴看到，他手里的那只墓碑早已残破。昨日她去的时候，还是好好的，怎么今日就成了这般模样。
　　当初在城郊外的山谷旁，为燕劼立下了一处衣冠冢。谁会晓得一夜之间，竟是坟墓被毁！
　　更为可恼的是，坟墓旁边尽是血蛊的尸身。这不是零露所为又会是谁，零露如今就藏身在秦营中，他想着这就去往秦营处要人。
　　“高大哥应该以国家大事为重，而不是在这里斤斤计较。”项晴听闻秦军昨日已经攻陷了江城，正在往寿春城这里进军。
　　不然的话，昨天的时候，项燕也不会召回高渐离。可是面对如今这样的情形，高渐离实在是如同蜂蛰一般疼痛。
　　北风出来，席卷着遍地的梅花花瓣。项晴不觉轻轻着他的后背，叹息着：“高大哥，你也别难过。不如你把羊脂玉给我，我去秦营走一趟如何？”
　　在项晴的劝说下，高渐离只好暂时将悲伤压在心头。细细的叮嘱了一番之后，便悲戚的离开了这里。
　　目送着高渐离的背影，项晴的心儿有些沉重。她握着这枚羊脂玉，不由得思绪繁杂。
　　没有人知道，项晴还有一个年仅十三岁的表弟，名唤项羽。表弟项羽自小父母双亡，一直有叔父项燕和项梁抚养。
　　后来战乱频仍，项家立志投身军营，为国效力。于是便将项梁和项羽叔侄二人都送入军中，可惜中途项羽却不见了踪影。
　　项燕找寻许久，都未找到侄儿项羽，这事儿就一直耽搁了下来。
　　不过此次借口去秦营，实则是要去打探表弟的下落。项晴相信可以找到弟弟的。远处一片朝霞，流动着绚烂的色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