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要琐记》萦绕千芷

479、梦里无人知

　　午后，阳光懒懒的睡在花枝上。周围一片静谧，只可以听得到隐隐的蝉鸣声。零露睡得不安稳，总是噩梦连连。
　　幸而有影子的萧声，零露方才平复了心境。她亲自熬了一碗参汤，端到影子的身边道：“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才会救下我，可是我必须要回去。”
　　“方才我得到信息，说是九嶷山掌门凝雪，已经跟了过去。”如今大秦内乱，凝雪竟然也来了，可见必定是章邯所通传的。
　　这么说来，一场暴风雨随时都会袭来。零露有些坐不住了，她想要快速赶到阿政身边，替他挡下随时会来的危险。
　　谁想到影子居然给自己牵来一匹马儿，又给了自己一柄利剑，悉心叮嘱道：“如今车队已经入了邯郸城，你自己路上小心一点。”
　　他说着，就这样拂袖而去。看着影子孤独的背影，零露本以为他会拦下自己的，可是影子竟然答应了她。
　　正当她准备翻身上马离开的时候，却瞥见了院门口的一只绣囊。她弯腰捡起来看，却是自己在端阳节为子卿所绣的艾草花香囊！
　　影子怎么会带在身边？或者是他认识子卿？影子到底是谁？零露满腹疑虑的紧随其后，来到了一条小溪流旁。
　　“你不是去找皇上了么？跟着我做什么？”影子似是觉察到了零露在身后，便停下了脚步。
　　零露拿着香囊，一步一步走向他，疑惑地问道：“这香囊是我赠与阿卿的，那时还与阿政发生了争执。你告诉我，你怎么会有这只香囊？”
　　“是静儿给我的。”影子说完这句话，便打算骑着马儿离开这里。不知为什么，他的背影格外熟悉。
　　“阿卿，我知道是你，你没有死对么？”零露大着胆子，喊出了自己的猜测，她分明看到，影子略微迟疑的背影。
　　风吹来，抚动着岸边桂花的香气。温婉柔和的光泽，浅浅的泼洒在影子的身上，越发显得他风神俊秀。
　　但见影子站在溪水边，淡淡道：“赵子卿已经死了，我不过是守护在静儿身边的影子——”
　　听到他这么说，零露心头一阵欢喜。她心头的疑云顿时消散，原来一直帮助的影子，就是阿卿！
　　只是为什么，他会一直穿着黑色的衣服，戴着黑色的帽子，蒙着黑色的面具？根本让人看不出他的样貌来？
　　零露好奇的望着这个陌生而又熟悉的影子，似是寻到了很多年前的那段往事。她与阿卿，曾经快乐的生活在蜀国。
　　但见影子慢慢摘下帽子，取下自己脸颊上的面具，轻启嘴唇道：“我既是子卿，又是影子。”
　　这张面庞，的确是子卿没错。可是他的脸颊，怎么会有那么多细小的裂纹？看上去像是碎裂的瓷片，甚至有些可怖。
　　“是不是吓到你了？”他微微一笑，然后便陷入了沉痛的回忆中，“是静儿用灵气封存了我的血脉，又托了徐福，把我做成了一只人偶……”
　　白帝山庄的人偶分为两类，一类是用咒术另外改造一个自己，像是柒月造出的戚嫣儿。
　　另外一类，就是将将死之人的血脉，同咒术相结合。只是身体上每一处肌肤，会与自身产生抗体，无法与肉身融合。
　　这也就是为什么，子卿的面颊上会有开裂的肌肤。听完子卿所言，零露不由得慢慢上前，想要伸出手去抚触这张熟悉的脸颊。
　　不想子卿却是往后退了一步，转而戴上了面具：“皇兄虽然故去，可是大秦的江山还在。你要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的。”
　　他说着，便将两枚羊脂玉递给零露。然后策马离开了这里，看着两枚羊脂玉，还有远去的子卿，零露忍不住鼻子发酸，泪水溢满了眼眶。

　　早晨还好端端的天气，现在竟是被乌云遮过了天空。随后一阵噼里啪啦的雷电之声，豆大的雨点便砸了下来。
　　看着池塘里的荷花都被风雨吹得左右摇晃，静姝格外担心，她跑进屋子里去，寻了一张毡布，想要将这片刚刚出生的荷花盖住。
　　不想风雨拍打，静姝手里的毡布不听使唤，竟是从手里滑了过去。这时，一个黑影揽着她的腰身，将她带到了屋檐下。
　　随后，影子又用利剑死死地将毡布定在了小荷塘上。这回任凭风吹雨打，也都断断不怕了。
　　“事情都办完了？”静姝看到影子回来以后，满心欢喜的为他沏好热茶，又为他脱下外面湿漉漉的外衫。
　　但见影子默默地坐在桌案前，沉声道：“她已经猜出了我的身份，如今只希望你做的那件事情，不要被她知道才好。”
　　“零姐姐那么聪明，猜出来也不算难，”静姝若有所思道，“为今之计，只有把干将莫邪剑找到，断不能被她抢了先！”
　　当初静姝派了影子前去协助零露，表面上说是担心零露。其实是想借助零露之手，杀死项羽和妙弋罢了。
　　因为在静姝的心里，子卿如今落得这般下场，都是项羽牵累所致，所以静姝下定了决心，一定要亲手杀死项羽。
　　“你连这小小荷花都肯怜惜，不让它们遭受风雨侵袭，为何还放不下？非要置项羽于死地？”
　　“是我在那两柄剑刃上涂了乌头毒，不都是为了你么？”静姝感到心里分外委屈，声音都有些颤抖。
　　自从静姝知道那个交易之后，便断定了先前子政对妙弋的许诺，可以保住项羽一命。
　　可是这并非是静姝所要的结果，她要项羽和妙弋也尝一尝，子卿所承受的痛苦。
　　于是她趁着徐福尚在女贞山的时候，在利剑身上涂了毒药，然后再借有徐福之手，假意投靠项羽，将这干将莫邪剑献了过去。
　　这后来发生的一切，都在静姝的掌控中。在她看来，项羽和妙弋死了就是活该，谁让他们当初害了子卿？双双殉情，这就是他们的下场。
　　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尽快找到那两口宝剑，不然被他人发现，就会质疑项羽的死因。
　　“静儿，你什么时候变得连我都不认识了？”影子万没有想到，自从静姝救下自己之后，就会变得这么冷漠。
　　“可若是没有我，你又怎会活着？子卿，你答应过我的，要守护我一生一世，你忘了么……”
　　空中不断翻卷的云层，挟裹而来的雨势越来越大。影子看到静姝眼眸中的泪水，想到静姝为自己付出的一切，思绪有些繁杂。
　　站在回廊尽头，雨水不断泼洒在影子的衣衫。静姝举着一柄小伞，默默地守在他的身边：“我知道你在乎我，所以就算零姐姐发现了这个秘密，你也会站在我这一边的，对么？”
　　时间慢慢悠悠的往前走着，影子的心里闪过许多画面。他不会忘记零露的眼泪，不会忘记子政生前对他的嘱托。
　　对于静姝的这份救命之恩，只当做是欠下她一个人情吧。况且留下静姝一个人在女贞山，影子还真是放心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