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要琐记》萦绕千芷

477、流离天涯恨

　　夕阳斜照黄河水，泛起凄冷的波光。不过空气里，却是闷闷的，好像暑热的气息，从来没有停止过。
　　此时此刻，赵高已经整顿好了马车，这就启程返回咸阳。零露翩然而至，笑着道：“不知赵公公为何这么着急？现在快要天黑了。”
　　其实零露是想着，在等待李由的军队，可惜李由迟迟那边没有消息。赵高这边，又催促着尽快离开行宫。
　　但见赵高悄声道：“如今天气暑热，唯恐皇上尸身会腐烂发臭。这两天老奴已经用几条熏鱼掩盖了过去，时间不能再拖。若是被其他官员知晓，定会引起内乱的！”
　　腐烂？零露细细的算了时间。从阿政被断定“驾崩”的那一天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三十五个时辰，就是两天半的时间。
　　距离十五日还有一天半，阿政的尸身怎会腐烂？于是她便决定，亲自到马车上察看。
　　“姑娘不可去，小心熏着了姑娘！”赵高一副厌恶的表情，让零露看了心生怒意。
　　“我说赵公公糊涂么？若是无人再靠近马车，岂不是更加引起他人怀疑？你说过我是大秦的皇后，自然应该守在车上的。”
　　听了零露这一番话，赵高便只好点头同意了。这一辆华丽的马车，曾经是她和阿政相依相偎的温软之地。
　　现在看来，却是冷到骨子里的痛楚。她颤抖着手儿，想要疾步走过去看看阿政，却又不忍面对阿政就这么离开自己的场景。
　　阿政的面容上很安详，丝毫没有痛苦的样子。零露将脑袋轻轻贴在阿政的胸口上，感受着他微弱的心跳。
　　只要有灵珠在，阿政便可以活过来。幸而赵高不懂医术，没有看出端倪。也幸好夏无且用自己的性命撒了谎，才骗过了赵高。
　　等到零露的计划成功之后，定会为夏无且报仇的。她的眼角浸润着泪花，却又不敢大声哭出来，只能是默默留着眼泪。
　　小小的桌案上，是官员们新进上来的折子，旁边还有崭新的砚台和朱笔。另外一叠折子里，是阿政之前朱笔批阅过的笔迹。
　　不对，这不是阿政的笔迹！零露细心地发现了端倪。阿政的心里最尊敬他的太傅李斯，因此写到“斯”字是总会少添一笔。
　　难道，这些折子会是赵高批阅的？零露万万没有想到，赵高竟然会这么利欲熏心！
　　“怎么只有一份诏书？”零露不经意间，碰触到了桌案下的绢帛。只是先前赵高明明说过，会有两份诏书的。
　　糟了！他不会是已经派人拿着赐死扶苏的诏书，去了北疆吧？零露的身上，泛起一层冷汗。
　　可是赵高也曾说过，那份诏书准备以自己的名义去宣读，扶苏才会相信的。可如今，赵高并未对自己说过这件事。可见他对自己，已经起了疑心。
　　“皇后娘娘，咱们可以启程了。”赵高故意将这个称谓喊的声音大了一些，似是要周围的人都听得到。
　　零露微微掀开马车帘子，看到了外面守护的李斯和章邯，心里也有了底气。遂点头道：“皇上如今身体虚弱，还请赵公公路上慢一些。”
　　迎着晚间的夕阳风，零露静静的守护在阿政身边。为了确保万一，零露暗暗用灵气，封存住子政的血脉。

　　太阳火辣辣的挂在云端，将所有的热情，挥洒在人间大地。树林间的斑驳光影，亦是这挡不住这炽烈的光泽。
　　黑色龙旗下的秦军车队，沿着林间大道，缓步朝着西边而行。随行的将士们抹着头上的汗水，不住地用衣袖扇着脸颊。
　　“这天儿还真是热，赵高，你去前面对章将军说，皇上身子受不了，咱们就在这儿休息吧。”
　　零露隔着车窗子，看到秦军酷热难耐的情景，遂对他说道。赵高便唤了章邯，让车队和人马都停下来休息。
　　如今才从离开沙丘行宫一百里地，尚未入得邯郸城，人马已经有疲累的现象了。
　　这时空中飞起一片云朵，在风中四散开来，演变成了丝丝缕缕的烟霞。零露一面饮着茶水，一面望着流云出神儿。
　　忽然，草丛间隐约有窸窣作响的声音。赵高耳朵动了一下，连忙跳了起来，指着草丛大喊：“章将军，那里，那里有人——”
　　章邯将手中利剑，猛然朝着草丛间抛掷过去，草叶不再晃动。零露便跟过去查看，随后抓起了一只兔子，笑着道：“赵公公太过小心了些！”
　　但见赵高抚了抚狂跳的心口，不自然地笑着：“原来，是一只兔子呀。不管怎么说，还是小心一些的好。”
　　于是章邯架起炭火木架，将兔子剥了皮架在炭火上来烤。赵高坐在一边的石头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好香啊！”零露走到木架前，一副垂涎欲滴的模样儿，“赵公公要不要来尝一尝，烤兔肉可好吃了！”
　　想来赵高的心，此刻并没有在这里。不过为了打消零露的疑虑，他还是笑呵呵的坐在了木架前。
　　偏巧在这个时候，有风吹来，于是炭火中的火星儿四散飞扬。零露见状，便迅速抽出腰间的素女剑，将满地的炭火星，使劲儿抛向赵高的脸颊。
　　“啊，我的眼睛——”赵高捂着发痛的脸颊，不由得大声喊叫。看到他被火烧伤之后，零露便对章邯使了个眼色。
　　章邯冲着空中放了一只穿云箭，这附近立刻有无数身穿黑色甲衣的卫兵，在一个姑娘的带领下，冲了出来。
　　“赫连瑾救驾来迟，还望皇后恕罪！”赫连瑾说着，便躬身跪在到了零露面前。
　　当初派人通知的是李由，怎么会是赫连瑾？这个时候，她应该陪着蒙恬在北疆，保护扶苏太子的！李由去了哪里？
　　不待零露寻问清楚，便听得一声口哨响彻天际，随后那些匈奴兵似是得到了赵高的命令，一个个身穿黑色夜行衣，如阴云一般朝着秦军涌来。
　　这倒是零露料想到的，于是她手握利剑，左旋右突，很快刺杀了数十名黑衣人。章邯和赫连瑾二人，亦是与匈奴兵展开厮杀。
　　日头越发毒烈耀眼，晃得人睁不开眼睛。遍地的尸身横七竖八，鲜血在暑热的映照下，散发着难闻的气味儿。
　　刀光剑影处，秦军如同下山的猛虎，撕咬着来自北疆饿狼一般的匈奴兵。双方相斗，死伤惨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