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要琐记》萦绕千芷

473、掩沉香绣户

　　一朵石榴花儿凋零，落入泥土中散发着淡淡的清香。高大的沙丘行宫，花柳环护，雕栏玉砌上沾染着夏日的余温。
　　零露站在阑干前，看着手里青萍传来的信笺，不由得一阵心酸。妙弋死了，项羽也死了。
　　当初零露明明派了凝雪前去搭救项羽，也悉心叮嘱了范增确保项羽的安全。可是为什么，两个人偏偏要自刎于乌江边呢。
　　想到这儿，零露的泪水不由得滑落眼眶。遥望空中清冷的月色，零露越发觉着孤独和凄凉。
　　此时，一双温暖的大手，轻轻从身后揽着她的腰身。“露儿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儿？”
　　听得是子政的声音，零露再也止不住泪水。她转过身子，扑在子政的怀里失声痛哭起来。
　　“是我不好，我没有保住他们的性命。如果当初，我没有让妙弋去当什么细作，也许，也许她就不会死——”
　　零露的这一声声哽咽，不断敲击着子政的心坎。他轻轻吻着零露眼角的泪滴，然后抚着她的小脸儿，软声安慰道：“从妙弋做出决定的那一刻，这一切就已经注定了，这不怪你。”
　　是因为命中注定么，可是零露却怎么感觉，自己就是躲在幕后的刽子手，将妙弋逼上了绝路。
　　看到零露哭得这么哀痛，子政的心里也不好受。他将脑袋深深埋入零露的脖颈，用自己温暖的唇，抚慰着她冰凉的躯体。
　　漫长的夜变得不再凉薄，零露被他的款款温存，渐渐融化在这一片淡淡的月光中，带着眷恋和贪妄。
　　当子政将零露哄得睡着了之后，便将她轻轻放至软塌上，然后熄了烛火慢慢走了出去。
　　矮松坡的小山丘上，子政看着眼前的影子，笑着道：“你来得到是挺早，我吩咐你办的事情，可曾办妥？”
　　“我总是觉着，零儿选择跟了你，好像从来没有过过安稳的日子。”影子沉声中，夹杂着对子政的责备。
　　听了影子的话，在沉默了一会儿，便内疚道：“是我对不起她，这些年来，她跟着我的确是吃了不少的苦。若是有机会，我定会弥补她的。”
　　“那你可曾想好了，这条路一旦走下去，就绝无回头的可能。”好像在影子的认知里，很不赞同子政接下来的计划。
　　可是为了能够在宫外，揪出赵高的狐狸尾巴。子政只能这么做，这就是大约置之死地吧。
　　月色下，子政消瘦的脸庞上，是一对儿坚毅的眸子。他将羊脂白玉递给影子道：“三日后无论成败，都替我交给露儿。”
　　“你既然下定了决心，我也不好在说什么，”影子收了羊脂白玉，好心提醒道，“才刚静儿来了书信，说是汉军的势力遍布江东，会是大秦的隐患。”
　　是啊，消灭了一个项羽，还有一个刘季。当初与刘季联手是不得已而为之，现在才是真正交手的时刻了。
　　子政想了想，便说道：“江东是九嶷山和白帝山庄的地方，刘季身边还有戚嫣儿和青萍，刘季不会那么快就入城的。”
　　未来会发生什么，谁都不会知道。可是子政心里清楚的很，自己的时日无多，影子会帮助自己的。
　　可是露儿呢，露儿怎么办？子政不觉回身，看着零露熟睡的房间，满心都是说不上来的酸楚。

　　道路两旁的柳树，已经长得十分浓密了。蝉儿躲在柳叶间，拼命的叫嚣着。这个夏季，似乎格外漫长。
　　子政伏在桌案前，翻开往日的奏折。怎奈胸口处忽然一阵生疼，头脑也一阵发昏，竟是歪了过去。
　　梦境里是一幅黑白画面，空中没有太阳。子政一个人沿着冰冷的长河边，艰难的往前行走。
　　“露儿，这是哪里？为什么这么冷？”子政看到前面有一个背影，像极了零露的倩影。
　　只是当那个身影回转过来的时候，手里却是托着一张绢帛，面无表情到：“今年祖龙死，今年祖龙死——”
　　这五个字不断回荡在子政的耳畔，他痛苦的捂着耳朵不想去听，拼命的往回跑去，却是陷入了无尽的黑夜。
　　“救命！”子政惊恐地大喊，惊醒了守在窗外的零露。她急忙跑进屋里去看，但间子政捂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零露偎依在他身边，轻轻为他抚着胸口，关切道：“阿政大约是梦魇了，不用怕的，我去小厨房给你端来参汤。”
　　“不是梦魇！”子政拉着零露的衣袖，眼眸里带着几分惊恐。这是零露从来不曾遇到过的情形，遂再次坐在他的身边，轻轻握着他的手。
　　当子政将自己的梦境，讲给零露听的时候，零露第一个便想到了白帝山庄的那个咒术。
　　江湖上传闻，这咒术十分灵验。若按照时间推算的话，子政的确是在这个七月魂归黄泉的。
　　可是零露不相信，她紧紧捏了捏衣袖里的那块儿绢帕。绢帕上的神芝草，就是子政的灵丹妙药，她一定会找到的。
　　她轻轻吻在了子政的唇瓣上，然后抚着他瘦弱的脸颊，疼惜道：“阿政不怕，有露儿在身边，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日头白花花的照在云端，夏季的温度不断在上升。为了让子政睡一个安稳觉，零露决定去熬一碗参汤。
　　回廊尽头绿藤萝下，是赵高一副不怀好意的笑。他冲零露招手道：“零姑娘的参汤里，若是加了这一味药，想来皇上的病会好的更快。”
　　他说着，便伸出掌心来，将一只小瓶递到零露的手心里。“你这么做，若是被夏无且查了出来，可是死路一条！”
　　自从子政的身子病了之后，就一直有太医夏无且来调养。这瓶子里的毒药，当真是太过明显了。
　　不想赵高却摇着头道：“这并非毒药，零姑娘是把我想成了什么？我赵高是那种卑劣的小人么？”
　　零露不知道赵高要耍弄什么手段，便先收了这丸药，准备前去找夏无且询问一下这瓶子里到底是什么。
　　“零姑娘这是在质疑老奴的忠心么？”赵高拦住了零露的去路，似乎并没有让零露离开的意思。
　　直到这个时候，零露方才隐约觉着赵高的忽然出现，绝对不仅仅是送什么滋补的丸药那么简单。
　　“有刺客——”忽然，寝殿处传来侍卫们的声音，于是宫内所有的禁卫军，全部手握利剑奔向寝殿。
　　零露愤恨的看着赵高，怒道：“你这一招调虎离山的好戏，做的可是巧妙！”零露将那只小瓶，狠狠地摔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