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要琐记》萦绕千芷

470、千算又失算

　　柳色变得沉甸甸的，池塘里的荷花也开得很好，风吹起的时候，卷起一片暗香，格外安恬。
　　用过晚膳之后，范增照例在窗前看书。这时戚嫣儿捧着茶水走了进来，然后跪在地上道：“小女多谢先生救命之恩！”
　　“都说白帝山庄的人偶秘术很是邪乎，今儿个我才算见了。倒是跟咱们凡人身躯一般，有血有肉。”
　　范增说着，便亲自扶她起来：“你也不必谢我，只是你如今用灵蛇血救了栩栩，就算刘季不怀疑你，张良可不是好欺瞒的。”
　　“不管怎么说，先生能够编派出那么一大段谎言，打消了刘季的疑心，也算是跟小女在同一条船上了。”
　　桌案上的茶水清清淡淡，散发着袅袅青烟。范增慢慢饮了一口茶水，有些悲戚道：“我这也是为了羽儿，不想因为这件事儿，让刘季对项羽起了杀心。”
　　本来这一切，亦是戚嫣儿为了配合妙弋，上演的一出“苦肉计”。却从未想到，范增会忽然来帮助自己。
　　光影浅浅的落在纱窗上，戚嫣儿端着一盏茶水，递给范增道：“先生不问我从哪里来，目的是什么。我也不问先生怎么知道我是人偶，来自白帝山庄，还认你做义父。只是希望先生这两天，可以置身事外……”
　　虽然说戚嫣儿是一只毫无感情的人偶，可她也懂得“知恩图报”。明日早上乌江畔边，才是一场生死角逐。
　　夜半时分，空中闪烁着几颗星星。范增回想着刘季和戚嫣儿的话语，沉沉的谁入了梦乡。
　　晨起五更时分，江水拍打着岸边的礁石。他伸着懒腰便披衣而起，谁想到才走出营帐，却发现汉营里空无一人！
　　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上了戚嫣儿的当！她晚间给自己的茶水里，一定是放了安神散！
　　范增便慌忙翻身上马，朝着乌江畔边飞奔而去。戚嫣儿说不让他置身事外，可见汉营应该是做好了充分的准备的。
　　这段时间他假意居住在汉营，就是为了羽儿的安全，只是这次本想着相助戚嫣儿，却让戚嫣儿给算计了！
　　翻滚的长江岸边，泛起数不清的浪花。楚营外，插着红色凤鸟的旗帜，旗帜随风飘扬，很是醒目。
　　“亚父怎么回来了？”项羽此时，正在帐外操练兵器，看到范增满目阴沉，感到十分好奇。
　　但见范增跳下马来，对营中的英布道：“你快派人去四处查探，看看到底有没有汉军混入！”
　　按着英布领命而去，项羽越发茫然。范增这才抓着项羽的手臂，认真道：“汉营里一个人都没有，我怀疑他们一定埋伏好了的，你一定要做好应战的准备！”
　　“该死的刘季！”项羽气急败坏，立刻召集所有楚军。在营帐前加强守备，他自己则要亲自去搜寻刘季的下落。
　　范增却是摆了摆手，说到：“羽儿莫慌，刘季既然说了午时在乌江边交换解药，他就一定会去的，此刻万不可乱了阵脚。”
　　在项羽看来，刘季虽然是个市井小人，可却是一个守信用的人。项羽只好忍着一口气，在营帐内慢慢等着。

　　天空阴沉沉的，压抑的让人喘息不过来。江边翻滚的波涛，不断敲击着项羽心口上的伤痕。
　　当妙弋服用了桔梗花丸之后，方才慢慢苏醒过来。项羽爱宠似的将她揽在怀里，分外疼惜：“再等等，还有两个时辰就可以拿到解药了……”
　　面对项羽的深情款款，妙弋实在是不忍心说出刘季的计划。她只是期盼着这场战事，可以早些结束。
　　忽然，营帐外响起了一阵悲凉的楚国乐歌。那是邈远悠长的古朴旋律，夹杂着楚人哀凉的语调。
　　“操吴戈兮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这是楚国芈原大夫所写的《国殇》，是为了纪念在秦楚战争中死亡的楚国将士。
　　如今战事尚未打响，怎么帐外到处响起了《国殇》。每一个字，每一声韵调，都在痛击着项羽的心房。
　　他掀开帘帐，唤来英布道：“哪里传来的歌声？刘季那小子去了哪里？咱们的兵马呢？”
　　但见英布拱手道：“项王不是派了人前去找寻刘季么？如今尚未寻到。不过这歌声，像是从山边传来的。”
　　从五更天到黎明时分，已经有一个半时辰了，派出去的楚兵一个都没有回来。《国殇》的曲调越发哀婉。
　　宽阔的长江口岸边，一览无余。根本就没有可以隐藏的地方，山头的那些低矮的灌木丛，也并非藏身之地。
　　“这歌声一定是刘季在故弄玄虚！你赶快去找！”项羽就不相信，顺着歌声找不到刘季的汉军。
　　可是英布却担忧项羽的安全，迟迟不肯离开。他十分清楚，自己一旦走开的话，定是中了刘季的调虎离山之际。
　　随后走里的范增亦是不赞成英布离开，可是项羽却固执已见，硬是将英布赶离了营帐。
　　偏巧这个时候，营帐外响起了一直呢呐喊厮杀之声。范增立刻挥舞着利剑，掩护着项羽道：“羽儿快走！”
　　索性英布刚刚离开，如今看到张良带领着汉军冲杀而入。立刻折身而返，与范增共同御敌。
　　空中阴云密布，江心浪花翻滚。张良如猛虎下山一般，将英布所带的千余名士兵尽数斩杀。
　　这个时候，激烈的战场上，又响起了悲凉的《国殇》曲子。追随英布的那些楚兵，一听到这支曲子，竟是失去了斗志，回想起了那些死难的同胞兄弟。
　　张良见状，立刻骑着战马挥舞着剑戟，一路俯冲过去，砍伤了心不在焉的楚兵双膝。
　　烟尘四起，空气里氤氲着一阵潮湿的气息。张良看到此情此景，挥舞手臂，高喊道：“活捉项羽者，汉王殿下有赏！”
　　众将士听了张良的一番话，越发激扬了斗志，朝着项羽的营帐外厮杀过去。英布一面冲杀掩护，一面拼死搏杀。
　　“项王快走！如今楚王尚在河东郡，有他在，一切都有希望！快走——”英布声嘶力竭的冲项羽喊话。
　　看到英布这么忠心杀敌，项羽于心不忍，本想着也要一同留下来的。可是范增却劝说道：“羽儿莫要辜负了英将军的心呀！”
　　没奈何，项羽只好同妙弋，范增一起，三个人沿着长江边沿路北上。希望可以尽快到达河东郡，寻到楚王芈心，已图东山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