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要琐记》萦绕千芷

442、似知人呜咽

　　芒种时节，家家户户都在预备收割小麦。只是由于战事的缘故，成熟的小麦却是无人收割。
　　河东郡旁是涛涛黄河水，灌溉的良田土地肥沃，小麦早已是散发着轻轻的麦香味儿。
　　因为上次子政偶然割下的一小片麦子，磨面烙饼吃着不错。所以萧何便带了人手，去地里收割麦子。
　　军中将士这些日子也无事可做，刚好可以搭把手。于是田间地头，那些无人问津的小麦，便都被齐齐的割了下来。
　　零露倚坐在场院里，看着收割下来的麦子，冒着金黄的颜色。忽而想起子政的病，心里不由得一紧。
　　这个时候，萧何缓步走来，捋着袖子擦着额角的汗水，玩笑道：“零儿这是又在伤感什么呢？我可是跟你说，不干活儿一会儿不让吃饭！”
　　可是零露将两只手臂交叠着放在栏杆上，然后用下巴压在手臂上，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萧何从未见过零露这样出身的模样儿，遂摇着草帽为零露扇风：“莫不是中了暑热？快些回屋休息去吧。”
　　“张师兄和韩师弟那里，怎么样了？”零露担心的问道，“让他们故意受伤败退，的确是委屈了他们。”
　　听得零露的问话，萧何忍不住哈哈大笑：“我还只当是什么呢，放心，项羽派了徐福前来给他们诊脉，如今已经好了大半儿。”
　　徐福在项羽这边？这个消息对于零露而言，不过是项羽的又一计策，想来是为了打探刘季这边的情况。
　　这时，英布拉来许多的石磨，对萧何道：“萧兄弟！咱们赶在下雨天把这麦子磨完吧，别耽误了时间——”
　　随后，果然看到了英布手下带领的楚军，从各处寻得的石磨。萧何一面答应了英布，一面低声对零露道：“徐福这个人，你可要万分小心！”
　　难怪，之前妙弋说《剑谱》就在项羽身边，看来徐福真的是投身在了项羽门下。
　　沿着水廊踱步前行，穿过低矮的小土墙，便是刘季居住的房间。零露悄悄猫着腰，透过门缝儿往里看去。
　　果不其然，那个背着药箱正在给榻上之人诊脉的人，当真是徐福！只是不知，他来刘季这里仅仅是为了治病么。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才看到徐福的声音：“张大人和韩大人那边，都只是小伤，无碍。只是这个姑娘——”
　　糟糕！戚嫣儿是人偶，没有心率和脉搏，若是被徐福发现，那么先前大家做的所有计划不就全部泡汤了？
　　于是零露便大声叫嚷道：“汉王殿下，皇上染了风寒，你快去看看吧！”零露这么一喊，刘季果然出了门子。
　　站在墙角处的零露，待他走远了之后，便一柄利剑架在了徐福的脖颈间，冷声道：“徐福徐大人，戚姑娘的脉象如何？”
　　徐福被这突如其来的利剑，唬了一跳。及至看清是零露时，方才如释负重般的轻松一笑：“零姐姐也在？福儿竟是不知。”
　　“说，你替项羽卖命究竟有何目的？戚嫣儿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醒来？”零露继续追问道。

　　夕阳坠入山谷的时候，将天地之间染成了一片薄薄的昏黄色。浩渺的黄河水粼粼，泛着清凉的光泽。
　　站在宽广的堤岸上，望着远处的城门上，插着的大楚的凤鸟旗帜，零露不由得轻笑一声。
　　“既是联军攻下了这河东郡，为何却不见汉营的旗帜？原来联盟的一切都只是幌子罢了——”
　　听得零露所言，徐福报以不屑的一笑：“这个联盟就是一个骗局！不过能够攻下咸阳城，杀死赵子政，足矣。”
　　“看来福儿的心里，还是放不下那段仇恨，也难怪了你为什么会在项羽身边了。”零露回身，看着徐福说到。
　　说到这里，徐福的嘴角微微上扬。在他看来，这联军声势虽然浩大，却总归是楚王和项氏宗族的力量。
　　于是他献出了干将莫邪剑，献出了《剑谱》的后半本。当初辗转各个反秦势力之间，徐福方才做出了这样的选择。
　　“零姐姐这些年倒是风生水起，大约是早就忘了替父母报仇了吧？”徐福反唇相讥，让零露的脸颊上不由得羞愧难当。
　　小小年纪的徐福，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许多。看来要从徐福这里拿到神芝草，断乎是不可能的。
　　于是零露定了定心神儿，然后认真地问徐福：“那福儿可有想过，赵子政若是死了的话，这天下该当如何？”
　　只怕是，又要陷入无尽的纷争中去了。如今单单看着这一做小小的城池，便可知其一斑。
　　“江湖中人历来与朝廷势同水火，要么远离红尘不问世事，要么就是被朝廷诏安，零姐姐这几年还不明白么？”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徐福实在是想着，让零露与自己合作，然后完成母亲的遗愿，这就归隐山林而去。
　　在徐福看来，若是江湖中人卷入这纷争中，必然是非死即伤。就算是被当做利用的棋子，安知最后的下场又是如何。
　　风吹过山谷间的夕阳，拉长了两个人的影子。零露与徐福坐在半山腰处，谈论着最近发生的事情。
　　楚汉联盟，白帝山庄的诅咒，兵马俑和骊山陵寝的修建，阿政体内的蛊毒爆发……
　　这一桩桩，一件件，无不让零露感觉到大秦的江山，宛如一片无根的浮萍。飘飘荡荡，究竟该飘向何处去。
　　忽然，徐福抓住了零露的手，低声道：“若是零姐姐能够抽身事外，与我联手，杀了赵子政，我便会把神芝草给了姐姐。”
　　“你明明知道，阿政的身子是要用神芝草调理的，为何还要我杀了他！”零露甩开了徐福的手，断然拒绝。
　　“神芝草不仅可以治疗蛊毒，也可以拔除姐姐体内的寒毒之症。如此这般，瑶姑姑定然是欢喜的！”
　　看来徐福是早就打定好了这个主意的，只是不知先前徐福在各个军营内都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很难保证徐福的心到底是怎么想的。
　　“姐姐这么犹豫不决，不如福儿替姐姐做个决断。姐姐若是答应了我，我是不会把戚嫣儿是人偶的事情说出去的——”
　　果不其然，徐福已经想好了退路的。她慢慢站起身子，看到了徐福眼眸里的得意和狂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