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要琐记》萦绕千芷

441、何必更残阳

　　荒野辽阔，反衬着雨幕中的点点细碎的阳光。有云朵散开来，这场雨也便说停就停了。
　　章邯与凝雪两人，带领着数十名秦军，在联军中间左旋右冲，很快便处于下风。
　　于是凝雪冲着章邯使了一个眼色，便径自杀进了汉营内。这边有张良和韩信作掩护，与凝雪展开厮杀。
　　忽然，凝雪打出一条白练长衫，划破了张良的手臂，鲜血很快浸满了衣袖，张良只好捂着手臂往后撤退。
　　“你杀我师兄，我沧浪派与你势不两立！”韩信咬牙切齿的喊道，如同一条出海的蛟龙与凝雪互相搏斗。
　　落在山头的夕阳，宛如一只血色的莲花，将天地间都染做了鲜红色。凝雪的剑刃上，带着串串血滴。
　　看着眼前的韩信被刺中了心口，凝雪的嘴角露出丝丝冷笑。沧浪门派？这群不自量力的小人物！
　　另外一边的章邯，亦是杀得红了眼睛。尸横遍野的场景，吸引来了许多的乌鸦，叫嚣着飞在空中。
　　“走！”章邯冲着凝雪招了招手，便提着鲜血遍布的利剑，这就带着大箱子准备离开这里。
　　此刻躲在麦田里的刘季见了，早已是恨得捶足顿胸。他手下的两个军事奇才就这样，败给了一个姑娘，当真是丢人！
　　他正要冲出去的时候，却被子政拉住了衣袖，淡淡道：“这场戏还未演完，你慌什么呢？”
　　演戏？刘季有些茫然的看着子政。就在这时，眼看着凝雪等人的身影越来越远的时候，空中一阵清香的味道飘散开来。
　　七药香？刘季第一个觉察到了什么。但见一个瘦小的戚嫣儿，站在马背上，高高架起了弯弓。
　　箭头上是淬着的七药香粉末，只要一经挨身即刻毙命。她瞄准了凝雪的后背，然后风一般的将利箭射了过去。
　　眼看着箭头就要射入凝雪的肩头时，那凝雪竟是忽然反转过身子，一把抓住了飞射而来的箭头。
　　“胆敢暗算我？”她将箭头折做两端，然后施展轻功飞到戚嫣儿跟前，死死的掐住了戚嫣儿的脖颈。
　　凝雪的眼眸里，冒着火星，她将戚嫣儿高高举起，语带凉薄的怒气：“小姑娘也敢杀我，做梦！”
　　凝雪的话音刚落，便将戚嫣儿重重的摔在地上，只看得到戚嫣儿微微蠕动的嘴唇，还有眼神里的无奈之情。
　　空气里夹杂着血腥味儿，战旗被烧毁，战马亦是累得瘫倒在地。看着遍地的狼藉，项羽又急又气。
　　“戚姑娘，戚姑娘！”刘季第一个冲出来，将戚嫣儿抱在怀里，看着她脖颈处的青紫痕印，忍不住失声痛哭。
　　刘季抱着戚嫣儿缓缓起身，这个小姑娘自来到府内一直都是安稳沉静，跳的舞蹈也是极好，很会讨人喜欢。
　　每次看到戚嫣儿的时候，刘季总会想起被他辜负了的柒月，那个白帝山庄的少主。
　　“刘季！刘季——”任凭项羽如何在后面跳脚似的高喊，刘季却只是失了魂儿似的，只管往前走去。
　　此时暮色沉沉，四垂旷野。楚汉联军想要攻取河东郡的计划，只好暂时告一段落。

　　夏雨过后，空中的燥热渐渐消散了大半儿。河东郡守府内，安置了两间厢房，项羽在西厢房，刘季则住在东厢房内。
　　本来这河东郡已经被联军攻下，是该大摆筵席庆贺了。可是戚嫣儿伤势很重，张良和韩信也都病倒了。
　　这个雨季，让人有些心疼。坐在厅堂前，众人都是无心用膳。反倒是子政端来了刚刚烙好的肉饼：“诸位都尝尝，是今年新下来的小麦。”
　　昨日一战，子政一直躲在麦田里，一面观战一面用利剑割了一些麦子，回来之后找了百姓家里的石磨，磨了细细的白面粉。
　　“刚好这府里还有几只小羊，我看着不错，也就宰了五只。除了这做好的肉饼，还有给大伙儿熬的羊汤——”
　　只是面对桌案上的肉饼和肉汤，每个人都是提不起来精神。
　　子政见状，遂将酒盏重重的摔碎在地，恼怒道：“咱们布排了这么大一局棋，到底是把戚嫣儿送到了刘季那儿，却是丢了我河东郡！”
　　在场的人立刻吓得跪在了地上，大气儿也不敢出。此时气氛凉到了极点，零露只好站出来一解尴尬：“凝雪掌门，这一盏酒是敬你的！”
　　听到零露的感激之言，凝雪不由得淡然一笑：“我这也是章将军来求了我的，如今事情已经了结，明日我便回山去了。”
　　继而凝雪转身回房休息，零露有些不知所然的站在原地。这个时候，只听得子政低沉的声音传来：“都起来吧！”
　　于是大家也都纷纷起身，端坐在桌案前，头也不敢抬起来。零露看了看自顾自饮酒的子政，遂故作欢喜道：“我代替皇上向大家致谢！”
　　她说着，便仰脖将酒水咽入喉中。席间，有了零露的言语，才都纷纷举杯饮酒。
　　窗外雨声大作，敲打着石阶和琉璃瓦片。许久，才听得子政轻声道：“待日后击杀了项羽，我自会念着你们的这份功劳——”
　　看着他的背影这般孤独，零露便起身道：“天色不早了，这段日子大家辛苦。萧大哥，你照顾好张师兄和韩师弟。”
　　随后，零露便起身去追子政了。雨气清寒，雨幕中浸润着凉薄的意味来。暖阁里，传来了子政沉重的咳嗽声。
　　“阿政，你也不必气恼，先养好了身子再说。”零露说着，便给他端来一碗羊汤，挨着他的身子坐下。
　　方才在厅堂前，子政饮了些酒，并没有吃什么东西。零露便端来热乎乎的羊汤，还有两只肉饼。
　　子政坐在烛火影下，眼窝旁边略微显出橘子似的皱纹来。尽管很细小，让人觉察不到。
　　不惑之年的子政，身子看起来是越发沉重了，心思也极其的敏感。零露忍不住伸出手来，轻轻抚着他微皱的眉角。
　　“章邯那边可是有了消息？”虽然子政心里明白，章邯运送的藏有凝雪的那只陶俑是做的掩护，可其他陶俑有没有损坏呢。
　　摹的他感到眼睛开始发涩，头脑也在发胀。直到零露将他放在柔软的床榻上时，他才沉沉的睡去，梦到了陵寝里那些气势恢宏的兵马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