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要琐记》萦绕千芷

432、先寄一枝春

　　月色未浓，浸染着翠色的柳枝。在夜风中微微摇摆，入暮后的温度退却了几分，格外凉爽。
　　酒席间，项羽高高举起酒盏，对在座的诸位道：“今日本王大摆筵席，一则是为庆贺拿下了雍齿，二则是咱们的汉王殿下已然痊愈——”
　　早先楚汉两军在泗水郡的时候，刘季忽然染了风寒。所以在府中休养，按照作战计划，项羽便拿下了郡守雍齿。
　　说话之间，但见英布将一个五短身材的中年男子，像拎小鸡一样的抓了过来。然后，重重的扔在了地上。
　　雍齿看见在座的这许多人，连忙叩头道：“小人见过各路英雄好汉！还望英雄们高抬贵手，放了小人这条贱命！”
　　项羽见状，遂挥一挥手，对英布道：“将他拉下去杀了，然后散布消息，只说是本王所杀，看看那赵子政如何反应。”
　　英布得了命令之后，便要将雍齿拉出去斩杀。岂知旁边沉默不语的刘季忽然开口道：“英布将军且请手下留情。”
　　这英布听闻刘季的话之后，回身看了看项羽，项羽便只好暂时放了雍齿。转而问刘季：“汉王这是何意？”
　　灯影幢幢，晃动着房间里的紧张气氛。刘季苍白的面容，掩饰不住眼眸间对雍齿的怜惜：“他的祖上曾是宋国后裔，也曾与我是同乡。”
　　“你若是这么做，难道就不怕这个雍齿会反咬咱们一口？”项羽大声质问，“汉王万不能心生怜悯！”
　　他替雍齿解开了绳索，又递给他一杯温热的酒水。言行举止之间，尽是刘季对雍齿的宽恕。
　　“雍齿自此之后，便是汉王殿下的人了！日后鞍前马后，任凭汉王吩咐！”雍齿的眼眸中，含着感激的泪花。
　　这一夜月光如水，将园子里的花草树木，笼罩上了一层轻柔的薄纱。刘季忍不住咳嗽了几声，喉咙间都在发疼。
　　于是他便辞了项羽，带着雍齿先回房中休息去了。项羽自己饮了几杯酒，想到雍齿的事情，便觉心中不快。
　　本来他是想着杀了雍齿，在军中树立威望，也好让秦军闻风丧胆。谁会想到，刘季竟然留下了雍齿的性命！
　　看到他在不停的饮酒，范增则在一旁冷笑：“雍齿既是宋国后裔，定然有十分的才华。项王这般草率，让刘季捡了大便宜！”
　　据范增所言，宋国曾是商纣王的儿子微子启的封地，协助周王平定动乱，称霸中原。宋国秉持着中原礼仪文化，根基深厚。
　　这样的人才，如今被刘季带走了，范增自然是深感失落。再加上范柔柔的死，让范增对项羽的阵营，越发失望。
　　于是范增拂袖而去，离开了这个嘈杂的酒席。池塘边上的冷风，吹动着他的思绪，他决定去看看刘季，顺带打探雍齿的为人。
　　徘徊栏杆下，妙弋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切，心里对项羽的所作所为，感到难以理解。项羽这般自大，早晚会败于刘季手下的。

　　夜里传来一阵风雨声，早晨醒来的时候，推开窗子看去，满地的石榴花儿坠入泥尘，散了一地的芬芳。
　　妙弋穿一袭榴红纱裙，站在雨后的庭院里舞剑。她柔软的玉指，在紧握利剑的时候变做了飒飒英姿。
　　剑气冷硬，将遍地的石榴花激荡而起。然后左右旋转利剑，刀刃的寒光霎时划碎了石榴花瓣。
　　“虞姑娘果然是巾帼不让须眉！这段剑舞得好！”旁边走来须发皆白的范增，他满意的笑着赞赏。
　　听得范增所言，妙弋便慢慢收回了利剑。然后拱手自谦到：“先生过誉了，不知先生寻小女前来所谓何事？”
　　“无事不登三宝殿，方才魏咎来了，如今正在厅堂跟羽儿议事。趁这个时机，咱们去看看汉王殿下。”范增低声说道。
　　“先生虽说是投靠了汉军，可项公子到底是您的亲人——”妙弋的话尚未说完，便看到了一个黑色人影闪了过去。
　　她纵身一跃，跳到了屋檐上，左右四望，却并不见任何人。没奈何，妙弋只好翻身从屋檐上跳了下来。
　　奇怪，她刚才明明见到了那个黑色人影的。这个时候，范增笑着道：“许是姑娘眼花了，且随老夫去汉王房中，看看他的病情如何了。”
　　妙弋想到之前范增所言的那些言论，说自己影响了项羽的宏图大业，心里就不舒坦。
　　脚步跟随着范增前行的时候，却又忍不住回身，看了几眼屋檐上。难道是零露派了人给自己传了消息？她默默地想着。
　　篱笆环护的小小院落，颇有几分雅致，两个孩子在一旁玩耍。掀开青帘，妙弋看到栩栩正在喂刘季吃药。
　　“老夫见过汉王殿下，夫人！”范增恭敬的拱手致礼，然后坐在一边说道，“看殿下的气色好了许多，老夫也便尽早挑选个日子，把虞姑娘送过来。”
　　这一句话，着实让正在吃药的刘季，呛了嗓子，不住的咳嗽。他连连摆手道：“先生不必慌忙，只怕项王那边不同意，撕毁了盟约可怎么办？”
　　提到这里，范增又是叹气。昨日的雍齿被刘季拉去了汉营，项羽总是目光短浅，看不到长远的利益。
　　随后，一个黑衣人从房门外走了进来。然后解开面上的黑纱，对刘季和范增行礼。
　　看到黑衣人的模样儿，妙弋的心里顿时明白了许多。原来是子政不放心，特意派了章邯前来相助。
　　可是妙弋分明记得，先前在宴席上，徐福说跟随章邯一起北上之时失踪了。原来并非失踪，而是投身在了刘季这边。
　　“皇上说有必要的时候，杀了魏咎！”如果不杀魏咎的话，那么联军便会沿途西进，河东郡再无人阻挡了。
　　章邯说着，便从腰间取下一只小药包，细细叮嘱到：“这是七药香，无色无味，希望可以帮助汉王殿下——”
　　七药香，是巴蜀郡县女贞山上的瑶草所制，早先妙弋在山中居住自然知晓。就算是将来追查起来，那么女贞山的清娘跟项羽关系最好，刘季便可摆脱了这个嫌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