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要琐记》萦绕千芷

427、相识春风面

　　风吹干了江面上的潮湿气息，枝干花叶，也都浸润着雨珠儿的露水，在阳光下，泛着浅浅的光泽。
　　一纸盟约，是楚汉联军的证明。汉水畔，高高的香案上安置着三只铜鼎。鼎内檀香萦绕，青烟袅袅。
　　猪、牛、羊分别放置其中，项羽和刘季两人，在项梁的主持下，各自割破手指指尖血，滴入酒水中。
　　“自此之后，西楚霸王项羽与汉王刘季结为异性兄弟，共同对抗秦军！攻下咸阳城！苍天厚土为证！”
　　两人又饮下了带血的酒水，然后互相对视一笑，互相握着对方的手。项羽比刘季大一个月，成为大哥。
　　军中特意为了此次联盟，摆下了盛大的宴席。随后，又在中军大帐内商议下一步的作战计划。
　　芳草萋萋，流水潺潺。踱步在帐子外的妙弋，满心忧愁。她没想到自己刚刚给零露送去消息，让秦军支援汉军，打垮楚军的。最后竟然促成了楚汉联盟！
　　这可怎么办，要不要把这个消息传送出去？按照子政的脾性，定然会让各个郡县的秦军，伏击楚军和汉军的。
　　到了那个时候，她的项王殿下，可就真的是遇到了重重危机。她并不想掺入这场争斗，却又难以放下自己的家族。
　　“虞姑娘？呵——我是不是该唤你一声王姑娘了——”范增捋着胡须，步履稳重的朝着妙弋走来。
　　看着妙弋疑惑而又惊讶的神色，范增笑得声若洪钟：“你假装失忆，来到我羽儿身边，就是为了给秦军传递消息？看来项梁的猜测没有错。”
　　“范先生是打算，向项羽告密了？”妙弋忽然变了一副脸色，“都说先生未卜先知，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你若不是秦人，凭你的胆识留在羽儿身边，我自是放心。不过你还是不够小心，不然你放的鸽子早就被项梁发现了。”
　　这个时候，妙弋想到了被项梁截下来的信鸽，被范增打开后却是空无一字。妙弋当时也感觉奇怪，只能扯谎说鸽子受伤之类的言语，鸽子才会被重新放飞空中，援军才会到来。
　　如今听了范增一番言语，立刻恍然大悟：“难道是你——可是先生为什么，要帮我——”
　　阳光在云峰里露出灼热光芒，范增的眼眸里带着一份诡秘：“羽儿有勇无谋，我想借用你的手来保护他。”
　　原来范增知道妙弋有子政的许诺，可保项羽一命。范增这才放心的将那只鸽子的密信，偷偷换了。
　　妙弋的心里有些窃喜，原来自己的存在，范增也是承认了的。真好，以后就可以正大光明的在项羽身边了。
　　只是这楚汉联军，却是伤害了自己的家族，她的骨子里到底是秦人。若告知了子政，怕是又会对项羽起了杀心。
　　纠结之际，妙弋没有了法子。范增淡然一笑：“无妨，你看这是什么？”范增手里的狼筋绳索，让妙弋的心里疑云渐消。
　　要知道，狼筋绳索乃青要门所有。可见范增已经暗里与青要门有所联系了，在妙弋看来，范增已经算是与自己同一条战线了。

　　小燕归来，在田垄绿野间欢快徘徊。袅袅炊烟，萦绕在谁家楼台。从砀郡一路向西，便是泗水郡。
　　刘季和项羽带领着大军，浩浩荡荡的来到城门口，便有两个年轻人前来相迎。他们穿着粗布褐衣，看着样貌甚是相似。
　　“周氏兄弟恭迎汉王殿下！”他们两个一起跪下，刘季赶忙弯下腰身，将他们二人亲自扶起。
　　原来周昌和周珂两兄弟，是泗水郡的狱卒，曾经在刘季做泗水亭长的时候，跟刘季结为了好友。
　　跟随着周氏兄弟进入城中郡守府，听着他们在泗水郡招揽的反秦义士。刘季甚是高兴，自己的兵力又扩充了不少。
　　席间，项羽却是鄙夷道：“你们两个毛头小子，不过是小小的狱卒，能有什么本事，与我等同肩作战？”
　　周珂听了之后，挑了挑眉，冷冷一笑：“我可是听说你们楚军在巴郡城，被秦军追杀，你被追的慌不择路，才跟随了咱们汉王的吧？”
　　“如今我是奉了楚王的命令，前来招兵买马的，连你们汉王也都臣服于我，你也胆敢戏谑本王！”
　　“我差点儿忘了，你是西楚霸王——听说你身边跟着一个歌姬，能歌善舞。你不妨让她出来，让我等见识见识可好？”
　　本来项羽就十分看不起这等卑微之人，而今听了周珂的这一番言语，自然是容不得他们冒犯了妙弋。
　　于是项羽将桌案上的酒坛狠狠砸碎在地，抽出寒光闪闪的剑刃：“有本事咱们来打斗一番，在这里逞口舌之争算什么英雄！”
　　周珂却是无所谓的一笑，然后淡淡的饮着酒水，转身对刘季道：“我也不知道哪里得罪了霸王，他这个暴脾气，以后可怎么合作？”
　　当周珂的话音才落，便看到项羽气得浑身乱颤，手握利剑，狠命将周珂眼前的桌案劈作了两半。
　　在场的人，纷纷呆住了。大家从没有想到，周珂的一句玩笑话，竟是惹得项羽大动肝火。
　　刘季劝也不住，要知道这个时候惹恼了项羽，那么以后汉王府对付的敌人，可不就只秦军了。
　　这个时候周昌站了出来，他站在项羽的面前，谦谦有礼道：“小弟说话得罪了项王，项王大人有大量，断不会与小弟一般见识的——”
　　原本热热闹闹的宴席，此刻间变得格外清冷。纵然有周昌的劝说，项羽亦是要取出盟约，与刘季断了这所谓的“楚汉联盟”。
　　款款南风吹来，弥漫在整间房屋的厅堂内，有淡淡的石榴花香。片片飞红的花瓣，如同杜鹃一样热烈。
　　一袭素纱红裙的妙弋，挥舞着清丽的衣袖，纤纤莲步翩然而至。婉转笑靥的玉容间，唇齿间轻轻含着的石榴花枝，融化在了盛开的五月。
　　所有的人都看的眼睛发直，尤其是周氏兄弟。旁边的项羽恼恨不已，便要踏着步子前去将妙弋带回来。
　　岂知这个时候，范增忽然走来低声道：“虞姑娘为羽儿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咱们日后的大业，羽儿万不可辜负了她……”
　　当真是可笑，自己的宏图霸业，还需要妙弋这个小女子来帮助自己。项羽不停地饮着酒水，一杯又一杯，抓着的酒盏亦是碎裂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