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要琐记》萦绕千芷

320、世情薄如纸

　　一场秋雨过后，空气里散发着薄薄的凉气。秋风将树枝头的叶子，吹得来回摇摆。
　　于是很多枯萎的叶子，开始纷纷掉落。柴房里的烛火微弱，却是抵不过这漫漫长夜。
　　徐福推门而入，向零露跪在地上请罪道：“零姑姑，对不起，是我多嘴让你才被抓起来的……”
　　“福儿这是做什么？”零露连忙将徐福扶起来，“就算是没有你，我也一样会被怀疑的。只是虎符，究竟怎么回事？”
　　于是徐福便将宫里发生的事情，详详细细的说给了零露。宝音被杀，十八皇子失踪，虎符重新回到子政手里。
　　就是后来赵高找到自己，说是要扶乩占卜，寻到十八皇子做靠山。徐福这才侥幸，从牢狱里逃了出来。
　　听得徐福所言，零露沉默了好一阵子。原来自己离开皇宫之后，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
　　按照阿政以前的脾气，果然是杀了十八皇子斩草除根。只是赵高又为何费尽心思，救治十八皇子，可见目的昭然若揭。
　　“零姑姑若是肯相助大汉，为族人报仇，福儿定然为零姑姑求情！”原来徐福的希望，还是在汉王刘季这边。
　　毕竟赵高只是一个内侍总管，身边又没有军权。要想报仇的话，只有眼前的这个汉王刘季了。
　　何况零露与汉王府交情匪浅，若是能够投身汉王府，那么自己的母亲有朝一日便可含笑九泉了。
　　只是面对徐福的这个提议，零露的心里有些纠结。她一想到宫里的阿政，要独自面对这么些事情，便再也狠不下心来。
　　“姑且不论当年邯郸城是被谁所破，可到底跟秦军脱不了干系，”徐福继续劝解，“飞絮姐姐的死，很有可能跟赵子政有关……”
　　徐福记得很清楚，飞絮那天成婚时，自己手里的刀柄并未用十分力度。可是，不知从哪里飞来一枚石子，让自己一时失手了。
　　飞絮死了，自己被关入牢狱。子政又让自己用《剑谱》来交换自由，这幕后的凶手已经不言而喻了。
　　零露如何不知呢，当初她同萧何前去王府前调查时，就已经发现了端倪。只是她努力在告诉自己，这件事只是一个巧合罢了。
　　风携裹着肆虐的雨，使劲儿的敲打着琉璃瓦顶。耳畔处，传来簌簌坠落的叶子声音。
　　“福儿，谢谢你，”零露淡淡的说到，“等到我养好了身子，这就回青要山……”她不想再卷入这腥风血雨中了。
　　“可是姑姑就这么走了，家国仇恨也不理，就看着天下被暴秦所祸害么？”徐福情绪有些激动。
　　倒还真是可笑，家国仇恨？如今在零露看来，这一切不过都是个人的利益不同罢了。
　　如果杀了赵子政，天下就可以太平么？流散在外的楚军，驻扎在江边的汉军，难道就不会群起而争天下？
　　到时候遭殃的人，不就是百姓。只是飞絮的仇又不能不报，现在零露能够做的只有一件事。
　　“你就算不为了天下，难道也要坐视我姐姐的死？她可是你的好姐妹！我会看不起你的，零姑姑——”
　　徐福愤恨的离开，大雨模糊了他的背影，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深深地刺穿了零露的心口。
　　是不是自己很自私？零露抱膝独坐在草垛上，任凭冷雨从窗户缝儿里漏过来，打湿了她的衣衫。

　　灰色的天空，浮动着铅灰色的云朵。有风吹来，似是要将沉甸甸的云朵吹落，空气里满是凉凉的秋风。
　　连着两天，送到柴房里的饭，零露都没有吃下去。及至萧何来到的时候，看到的是零露一副憔悴的面容。
　　“等到查出了真相，汉王定会放你出来的，不过你要先好好的吃饭。”萧何说着，便端起饭碗，递到零露的面前。
　　“萧大哥，你放我走吧，”零露忽然抓住萧何的手臂，满目里带着哀求，“我不过是一个细作，我走了倒是一件好事。”
　　其实零露是想着，不管事情的真相是什么。自己都已经被认定了是“细作”的身份，那么留在这里还能够做些什么。
　　是要用自己来交换虎符？亦或是借助自己青要门的力量，来对抗秦军？如果当真发生了战争，百姓可该怎么办。
　　听得零露的话语，萧何的心里多有不舍。他只想等到事情过去了之后，再慢慢解释给樊哙和刘季听。
　　“何况我决定了要回青要门的，不再回咸阳，萧大哥不必有所疑虑。”零露看出了萧何的担忧，不觉如实说道。
　　“傻丫头，我自然是相信你的，”萧何微微一笑，“不管你去到哪里，都要保护好自己才可。”
　　潮湿的空气笼罩在四周，氤氲着悲凉的气氛。萧何深吸一口气，然后抽出零露的发簪，说道：“你假装刺伤我，这就走吧……”
　　面对萧何的这个举动，零露赶到有些羞愧。自从来到汉王府，一直都是萧何照顾自己的。
　　现在忽然让萧何做出这样的决定，零露亦是无言以对。她咬着唇摇头道：“我，我不会这么做的……”
　　不待零露说完这句话，萧何已经抓着零露的手臂，用她手心里的发簪，猛然间朝自己的左肩处刺去。
　　顿时，血流如注，很快浸染了衣襟。零露唬了一跳，赶忙从衣袖里取出绢帕，为他包扎伤口。
　　“萧大哥，你，你这是何苦呢？”零露说着说着，心里越发觉着对萧何亏欠的太多。
　　萧何听了这话，不觉轻轻一笑：“傻丫头，你还不快走么？若是被外面的人看到，你可就走不成了，快走吧。”
　　看着萧何捂着发痛的手臂，却还在强颜欢笑的样子时。零露连话都不知该如何说了：“萧大哥，对不起，日后若有机会，我定当报答与你。”
　　这时，萧何朝外面吹了一声口哨。便有一匹棕色的马儿飞奔而来，萧何指着那匹马，对零露挥了挥手。
　　空中翻卷着阴云，好像随时都会下起雨来。零露不忍再回头去看，于是便翻身上了马背。
　　“傻丫头，到了青要山，记得给我回信！”萧何的声音里，带着满满的眷恋。心里喜欢一个人，要给她自由才好。
　　目光触及之处，是零露渐渐消失的身影。倚坐在草垛上的萧何，看着地面上掉落的发簪，便用手轻轻拂去上面的血迹，格外珍重的藏在了胸口前的口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