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要琐记》萦绕千芷

314、闲袅夜色儿

　　静谧的夜色，浓浓的，像是一团化不开的墨汁。寂静的宫苑，新生的藤蔓，延展出让人凄冷的感觉。
　　推开这扇门，是一张巨大的黑幕袭来。没有烛火，没有月色，只有流动在空中微弱的星光。
　　子政独自坐在桌案前，点燃昏黄的烛火。随手翻看着成堆的竹简，只是为什么翻到的这一页，偏偏是《诗》中的《野有蔓草》一节？
　　野有蔓草，零露抟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
　　渭水河畔，朝阳初升。有薄凉的露水，尚沾染在苇叶上。映照着阳光的温度，反射出五彩的光圈儿。
　　一袭白衣长发的纤纤姑娘，站在河畔边跳着柔美的舞蹈。迎合着清晨的光泽，踏着清丽的舞步。
　　“阿政，过来。”白衣姑娘婉转的回过头来，眉眼间带着柔和的笑靥。像是超凡脱俗的仙子。
　　子政抬起步子，缓步朝着她走去。就在快要走到她身边的时候，周围忽然起了一层白茫茫的雾气。
　　渭水清浅，苇叶坠落在水塘间，荡漾出一圈圈潋滟的水波。那个姑娘，就这样消失不见了。
　　子政开始四处追寻，来回奔波，却只看到遍布渭水河畔的芦苇。“露儿，露儿，露儿——”
　　郑妃离开了自己，丽姬又时时想着刺杀自己，宝音背叛了自己。后宫里的女子，一个一个暗藏心思，让人害怕。
　　王贲在家守着飞絮，蒙恬远在九原郡做郡守，兄长赵佗镇守百越。前朝里的大臣，也都远离了自己。
　　如今就连青梅竹马的露儿，也要撇下自己。子政感到无限的孤独和无助：“露儿，我想你了，你快回来吧，露儿……”
　　当他醒来的时候，浑身惊起一身的冷汗。他翻身下床去，跑到咸阳宫的时候，寝殿里却是漆黑一片。
　　“皇上，皇上这是怎么了？”偏殿的青萍听到响动，立刻赶来看个究竟。去见子政一双赤脚，在咸阳宫的寝殿里孤立地站着。
　　那双眸子里，带着无尽的绝望和寂寞。青萍唬了一跳，赶忙唤来赵高和夏无且，这就带着子政回到寝殿。
　　温暖的炭火，熏染着子政冰冷的身子。青萍熬煮了温热的姜汤，一刻不离的守在子政身边。
　　“皇上的身子在不可这般疲累了，”夏无且不住的叹气，“原本你们一定要好生看顾好皇上。”
　　这些年的南征北战，虚耗了子政大部分的体力。如今好容易平叛了内乱，又要面临心爱的人离去。
　　有的时候，子政宁愿活在梦里，再也不要与零露分开。他的这个心思，青萍又如何不知。
　　只是一切时机尚未成熟，短暂的分离也是为了长久的相守吧。青萍一面相送夏无且，一面前去抓药。
　　路过天牢的时候，却看到赵高刚刚从那里走进去。这是怎么回事？刚才赵高还跟着自己在一起呢。
　　青萍感到十分疑惑，便悄悄跟了过去。绕开重重守卫，青萍可以看到两人正在窃窃私语。
　　因为离得比较远，并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不过谨慎的青萍留了个心思，一定要防着他们。

　　夕阳落下的时候，带着浅浅的余温。这是四月蔷薇花开的时候，花影移动，风中翻卷着甜甜的花香。
　　管弦声起，一蓑烟雨浸润了时间的痕迹。独倚西窗下，有细密的雨丝渗透窗棂，打湿了案上的竹简。
　　一袭玄色衣袍在雨水中快速闪过，模糊了眼前的视线。可是阿政的身影？零露满心欢喜。
　　只是推开窗子，哪里有什么影子？想是自己眼花了？零露却是不信，她冒着淅淅沥沥的雨水走了出去。
　　庭院里，被雨水冲刷的蔷薇花耷拉着脑袋。泥尘里，夹杂着春日的味道，暖暖的。
　　没有，什么都没有。零露悲戚的坐在门槛上，望着空旷的街道发怔。也不知道这会子，阿政在做什么。
　　“救命——”这时，一阵微弱的声音传入耳内。寂静的街道，那个声音倒是显得格外刺耳。
　　顺着声音追过去看，却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他穿着一件粗布麻衣，痛苦的倒在雨水里。
　　他的左手手肘处，被鲜血殷红了一片。血水混合着雨水，将少年的衣衫都浸透了。
　　零露便打起精神，将少年小心翼翼的带回府宅上。然后又去唤来郎中，前去救治少年。
　　“我说这半日你去了哪里，可是冻坏了没？”萧何看到零露浑身被淋湿的情景，赶忙带她进屋去。
　　毛巾，热水，热茶，萧何一一为零露备好了。待零露换好衣衫从内室走出来的时候，萧何方才放了心。
　　“怎么样，那个年轻人如何了？”
　　“张兄弟正在给他打通经脉呢，不碍事儿的，”萧何说着，便从衣袖里取出来一件布帛，“这是他身上的东西，你且看看。”
　　暗青色云纹，看起来倒像是富贵人家用的布帛。当零露一层一层打开的时候，却是惊呆了。
　　没想到布帛里面，竟然是另一半兵符！当初零露去芒砀山的时候，遇到毒虫叮咬，都没找到兵符。
　　这个年轻人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拿着兵符？兵符可调动大秦军士，万不可落入他人之手。
　　想到这里，零露便不动声色的将兵符重新用布帛包裹好。随后放在萧何手中，说道：“萧大哥暂时保管，待他醒来再问个究竟……”
　　此时窗外雨水哗啦哗啦下个不停，零露与萧何说了几句闲话，便要前去休息。谁想到，一个人影冒冒失失的闯了进来。
　　原是那个受伤的少年，但见他一把抓住零露的手，满目张皇的问道：“布帛呢？我的布帛哪里去了？快还给我！”
　　“大胆！”萧何见状，一掌将少年击翻在地。随后将零露揽在怀里，心疼地不得了。
　　少年原本柔弱的体质，被萧何的力度击打出去，受伤的手肘伤口又迸裂开来，渗出了细小的血流。
　　“我求你，把布帛，还，还给我……”少年说着，向零露伸出了渴望的手掌。那双眼眸中，带着怜悯和无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