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要琐记》萦绕千芷

303、故人思故国

　　没有太阳的冬日，越发显得萧条寂寞。几株梅花被北风吹落了一地的芬芳，枝丫间的花苞也在苟延残喘。
　　料理完子卿的丧事，子政便着手处理楚军叛乱一事。接连半个月，都未曾踏进咸阳宫的大门了。
　　及至内侍赵高前来通禀，说是零露发了高烧。子政这才丢开手里的奏折，匆匆赶往寝宫。
　　看着榻上的零露脸颊削瘦，呼吸微弱。子政不觉怒目而视：“夏无且呢？他在哪里？”
　　但见赵高匍匐着身子，跪在地上道：“蜀王早先前代理朝政的时候，已经将宫里的太医院解散了……”
　　“混账！”子政万没有想到，子卿不仅撤换了宫里的宫女和守卫，还将太医院也给解散了。
　　如今宫里找不到太医，难道就眼睁睁看着零露发病么。子政命令赵高：“你速去寻找夏无且，明天若无消息就提头来见！”
　　“老奴遵旨。”赵高应允离去的时候，满心都是忧虑。这才只半天的时间，去哪里找。
　　再者说来，自己还未曾为族人报仇，万不可就这么被处死。赵高本想着可以依附赵子卿，没料到却是白费了力气。
　　他叹息着离开咸阳宫，精神亦是恹恹的。晚间的饭食，也都没了胃口。这时，但见徐福走了过来。
　　“敢问赵公公，这御膳房里，可还有新鲜的姜片么？”徐福这些时日，一直待在钦天监，测算时日。
　　他同赵高想的一样，都想利用赵子卿的手，除去赵子政。怎奈忙活了这些年，却是镜花水月一场空。
　　“生姜片是没有，洋葱倒是有！”赵高没好气的抱怨道。
　　“是谁敢给咱们赵内侍气受？如今赵子卿死了，叛乱楚军亦是处斩，赵内侍不也一样活得好好的，还有何不满？”
　　于是赵高便说出了自己的哭闹，却只见徐福哈哈一笑：“公公可是忘了，小人可是精通医理……”
　　是了，赵高一拍脑门，这才想起来，徐福不仅精通医理。而且他的姐姐飞絮，与零露同属青要门。
　　赵高立刻舒展了眉头，拱手向徐福道：“那一切就有劳徐大人了，大人若是有何需求，老奴定当竭尽全力！”
　　窗外寒风呼呼，吹得池塘上的水都冻成了冰。梅花坠落冰面上，好似发出了细微的碎裂声。
　　徐福掸了掸衣衫，然后安闲地坐在桌案旁。意味深长道：“需求倒是没什么，就是想要与公公做一桩生意，可好？”
　　原来徐福心里已经计划好了的，自从赵子成、赵承影失败之后，赵子卿又被鸩杀，楚军亦是不堪一击。
　　如今想要依靠的人，便是漠北强大的匈奴部族了。只要顺利扶持十八皇子继承皇位，那么就有把握。
　　方才徐福索要生姜片，就是为了给十八皇子的生母，宝音公主送过去。宝音公主染了风寒，需要热姜汤去寒气。
　　“皇上和扶苏太子平安回宫，太子又与蒙氏兄弟交好，这蒙恬亦是镇守匈奴的主力，你还要重蹈覆辙？”
　　听着赵高心里的忧虑，徐福不禁轻轻一笑：“若是扶苏太子死了，公公猜一猜会怎么样？”

　　光影叠加，穿梭在云端之上。冬日的雾气，袅娜笼罩在空中，像极了一层薄纱。
　　咸阳宫的寝殿内，一卷珠帘轻轻掩映着晨曦之阳。当零露慢慢睁开眼睛的时候，却是看到了多日不见的徐福。
　　但见徐福慢慢收回小药枕，轻声问道：“零姐姐可是醒来了，皇上守了零姐姐一夜，如今又去巡视蓝田大营了……”
　　零露揉着发酸的额角，然后甩了甩脑袋，问徐福道：“你带我去见皇上，我，我有话跟他说。”
　　她顾不得自己的身体羸弱，便要起身前去迈步。岂知一个步子没站稳，竟是感觉头脑昏昏沉沉的。
　　幸而一旁的徐福及时扶住了她：“零姐姐这般耗损灵气，倒不如去天泉疗养最好，不然可就……可就……”
　　听着徐福吞吞吐吐的语调，零露又怎会不知自己的身子？自从给子政换过三次血之后，她的身子便每况愈下。
　　去年的时候，又入得药房感染了寒毒，这一年的时间里跟着子政东奔西走。零露的体力，早就已经透支了。
　　“那你去给我拿笔墨来……”零露气喘吁吁说着，便颤颤巍巍的坐在桌案前。强撑着精神，提起笔来给子政写信。
　　既然自己等不到子政的到来，那么也就没有再见的必要了。零露咬着牙写完自己的心中所想，亦是满头大汗。
　　这时，但见徐福拍了拍手，便有一辆马车前来宫门口。紧接着，便是静姝从马车上跳下来。
　　零露看到静姝之后，满心都温暖了不少。她本以为，静姝会因为子卿的过世而感到伤心呢。
　　没想到静姝从手里捧着一只白玉罐子，低沉着声音对零露道：“这是殿下的骨灰，我这就带他去往蜀地，顺道送零姐姐回山……”
　　这个时候，零露才看到静姝的满面悲戚。原来静姝是预备回山，告诉公输彦自己的去向，然后才要决定离开的。
　　“不管怎么样，师傅都是从小把我带大的，我不想让他为我挂心，”静姝噙着泪水道，“我只想，去蜀地陪着殿下。”
　　看到静姝这般神色，零露不由得满心愧疚。当初派遣静姝跟在子卿身边，就是想着让静姝做一枚棋子的。
　　没想到静姝虽然动了心，可是还极力克制住内心的感情，帮助零露传递消息。这份牺牲，果真难得。
　　“静姝，你在蜀地等着我。”零露轻声耳语，她想着等到自己的身子恢复的差不多了，便去往蜀地。
　　徐福见两人絮絮叨叨，唯恐被守卫看见。遂低声催促道：“有什么话上车再说，万一被王贲看见可就走不成了！”
　　“飞絮呢？”这个时候，零露才意识到少了一个人。当初平息子卿叛乱的时候，飞絮也在的。
　　现而今一切都结束了，零露应该把飞絮带回去的。只是徐福却垂头叹气道：“姐姐如今没了双腿，无颜回去面见瑶姑姑……”
　　据徐福所说，飞絮如今被王贲照顾，过得很好。听得徐福的话，零露竟然有些羡煞。
　　自己和静姝努力了这么久，都没有得到最后的幸福。反倒是飞絮，能够在战火中寻得自己的伴侣。
　　真好，有飞絮在咸阳，若是朝廷有了什么动作，青要门也会第一个知道的。这样的结果，也算是保护青要门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