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要琐记》萦绕千芷

267、画角数声残

　　长空斜阳，绵延山峦。有杜鹃鸟在枝头啼叫，更是晕染了一层悲哀的色彩。
　　一抹清香萦绕四周，马蹄踏起的泥尘，淹没了坠落的海棠花。零露回身，看到了训练有素的秦军。
　　“露儿，你早就知道了项羽活着的消息，对也不对？”子政很难相信，眼前的零露竟然欺骗了自己。
　　从小到大，子政最是厌恶背叛和欺骗。一直以来，他最信任的一个人便是零露。
　　不论是《剑谱》，还是青要山，亦或是在秦王宫。自己与零露之间的误会，总会冰释前嫌。
　　可是这一次，着实伤透了子政的心。那个他曾经最为倚重，相知相伴的露儿，确是变了。
　　“阿政，你听我说……”
　　“等我把项羽抓回来，你再与我讲道理！”
　　子政说着，带着满腔的怒火朝项羽追过去了。他身后跟着疾如风的秦军，似是要将这片黑夜都吞没。
　　站在原地，零露感觉四周从没有过的寂静。好像方才所有的甜蜜，都在渐渐消散。
　　“你只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个时候，子政不知何时站在了自己身后，带着怒气问道。
　　看他的神色，应该是没有抓到项羽。零露的心里，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至少自己没有白白救下项羽。
　　零露咽了口唾沫，然后低声道：“是我用了天泉的水，救活了他……我只是不想，看到妙弋那么难过……”
　　“那你就眼睁睁，看着我大秦的疆土，被他践踏！”子政说着，便用力的将利剑狠狠扎入眼前的泥土中。
　　民间都传闻，说是“亡秦必楚”的谶语。子政特别敏感，所以用尽了各种法子，要将楚国后裔赶尽杀绝。
　　且不说嫁去北疆的项晴，单单就是这个项羽就依然让他头疼。更为可怕的是，项羽“西楚霸王”的封号还是子卿册封的。
　　美其名曰“安抚”，实则是有意利用。子政如何不知晓，这次遇到项羽，他的心里一团怒火都在燃烧。
　　一缕柔柔的晚风拂过耳畔，子政独自站在江边，对谁都没有说话。就连晚饭，子政都没有心情吃。
　　这时，零露端来一碗香甜的米酒，递到子政的手边，软声道：“虽说项羽还活着，可到底是对咱们有好处的。”
　　“这话可怎么说？”子政皱了皱眉头，疑惑的看着零露，“你该不会是为了撇清自己，才要故意这么说的吧。”
　　但见零露慢慢坐在子政的身边，缓缓道来：“项羽长路迢迢来到南国，只为寻得妙弋，可见他对妙弋的真心。”
　　刚好妙弋又是王贲的妹妹，如果利用这一层关系，利用项羽也好，拉拢项羽也罢，都是极好的机会。
　　毕竟大秦的崛起，与王家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纵然妙弋改名换姓，她依然是王家的子孙。
　　“你说的也不无道理，”子政沉默了一会儿，方才开口道，“只是你一时的仁慈，引狼入室，我大秦怕是又要引来腥风血雨了……”
　　“大秦有阿政在，定会江山永固的！”零露看到子政的神色慢慢舒展开来，遂露出了甜甜的一笑。
　　果然，子政的暴脾气很快平息。他转过头来，轻轻捏了一下零露的小嘴巴，戏谑道：“露儿这张嘴，让朕爱也不是，恨也不是！”
　　绽放的花蕾，轻轻摇曳着暗夜的芬芳。子政将零露揽在怀里，与她月下轻轻吻着，享受在这片天地辽阔中。

　　微雨打湿了青苔，树根上盘踞着长长的藤蔓。踏着星辰夜月，迎着晨曦朝阳，车马来到了长江口岸的南郡城。
　　这里原来是楚国的附属，后来楚国划入大秦之后，南郡城也便成为了南北的交通要道。
　　寻得一家小小客店，已经是入夜时分。子政已经提前包下了整件客店，因此店里格外清净。
　　用过晚膳，子政便带着零露来到二楼厢房。推开窗子，窗外是一片梅林。只是如今时至初夏，只有满树的青梅绽放。
　　“露儿住在这里，可曾喜欢？”子政说着，便悠闲地坐在桌案前，信手拈起一只茶壶烹茶。
　　素来只听闻，冬日里会有白梅和红梅，从未见过青梅。零露看着满园的梅花朵朵，心里泛起无限喜悦。
　　但见子政慢慢起身，将沏好的茶水递到零露手里，慢悠悠道：“这里面，还有一段凄美的传说……”
　　九重天外有一座府衙，唤做“红岩洞”，洞里的百花仙子掌管四时花开。怎奈青梅花违逆花序，私下凡间与凡人结合。
　　后来被百花仙子知晓，便剥离了青梅仙子的仙籍，将她打入凡间。并且规定只允许在夏季开放，以酷暑来惩罚青梅仙子。
　　“青梅好可怜，难怪世人常说只羡鸳鸯不羡仙……”零露听后，忍不住一阵唏嘘。原来做了神仙，也终究逃不过命运的捉弄。
　　“我们会幸福的，信我。”子政轻轻揽住零露的腰身，用一只手掌爱怜的抚摸着她的脑袋。
　　夜月轻柔，环护着一片薄薄的云。几点星光徘徊其间，像极了零露眼眸中的希望。
　　忽然，一阵大风吹来，拍打着窗户。子政才要伸手去关窗户，眼前却是浮现着一片银色光泽。
　　“露儿，你先回房间！”对于子政而言，月亮并不曾有过这样的光泽。除非是，刀剑光芒。
　　看着子政仓皇离开的背影，零露的脑海里立刻紧绷了一根弦儿。这里是南郡城，距离陈胜起事的大泽乡不足百里。
　　当初静姝给自己来信的时候，就曾提醒过自己。只是那个时候，自己对子卿还是信任的。
　　来不及细想，零露便拎着利剑冲了出去。果不其然，几个身穿夜行衣的人，将子政和王贲团团围住。
　　为了不打扰百姓，子政并没有将秦军带入城中。自己身边，也就只有一个王贲可用。
　　零露站在琉璃瓦顶，朝黑衣人抛出一缕白练，并顺势将蛊毒洒在上面。白练在夜空下，像极了一张透明的网。
　　为首的一个黑衣人见状，立刻握紧手里的宝剑。冲着白练的方向划过去，被刺穿的白练散乱空中，蛊毒便随风洒下去。
　　子政抬头仰望，却见零露宛似九天仙子，踩着皎洁的月色翩跹而来。一瞬间，他浑身似是充满了力量。
　　于是子政反手握着利剑，趁着黑衣人还在疑惑蛊毒是什么的时候，径自划破了黑衣人的咽喉。
　　零露展开双臂，缓缓坠落在青梅树下。从衣袖里抽出狼筋绳索，捆绑住了其中一个黑衣人。
　　“说，是谁指使你们的？朕便饶了你！”子政说着，便揭开黑衣人的面纱，压着一团怒火问道。
　　“赵子政，你就是杀了我，你也回不到咸阳——”黑夜人仰天长笑，随后便咬舌自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