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要琐记》萦绕千芷

262、多少泪珠去

　　落日晚霞，流动在空中，散发着绸缎般的光泽。有风缓缓吹过，云层开始如潮水般的渐渐褪去。
　　零露骑着马儿，回身望着早已远去的九原郡城头，不觉挥动着手里的马鞭。不管如何，她这次定是要寻到子政，与他并肩作战。
　　不过这一次，她并没有快马疾行，而是一路走一路看。她要看看子政治理的天下，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渡过长江的时候，岸边停了很多小舟。舟依水曲，江心淡荡着一层薄薄的雾气。
　　“船家，我要渡江，麻烦你了。”零露说着，便取出了自己钱袋子里的铜板。船家欢喜的接过手，便预备解开缆绳，开船出发。
　　谁知这时，岸边一个青衣姑娘冲着船家招手，转让掏出了几片金叶子，也要渡江。
　　船家确是连连摆手：“姑娘这金叶子我可是收不得，不然你再改换别的船只吧。”
　　原来这金叶子并非是大秦所发行通用的货币，而是印着楚国特有的族徽，一只金色的凤鸟。
　　这只凤鸟零露是认得的，当初零霜师姐就是楚国人。她时常佩戴的玉佩上，就是这个图案。
　　而今楚国早已灭亡，朝廷将所有钱币重新收回，并实行了统一的货币政策，金叶子上都印着大秦的族徽——一只玄鸟。
　　那个姑娘却是犯了难，连忙冲着身后的一个男子招手，像是商量一些什么似的。
　　一旁的零露便掏出自己的钱币，递给船家，对那个姑娘道：“我来给你们结账吧，船家也不必为难。只是日后，万不可犯这样的错误。”
　　“谢谢姑娘相助。”青衣姑娘说着，便要向零露道谢。起初零露还不觉着什么，只是听到这个声音，顿觉甚是耳熟。
　　眼前的人，可不就是栩栩么？但见她一袭青衣，将一头青丝在脑后盘成发髻，身后跟着的那个人，想来便是刘季了。
　　故人相见，自然是倍感亲切。于是他们便选取了江边一家小客店，彼此说着别后的话语。
　　栩栩抚了抚凌乱的长发，对零露感激地说道：“我们本就是戴罪之身，那里还有什么钱币？剩下的这些楚国的金叶子，还是当初出嫁时带来的——”
　　不过说到这个，大秦朝廷的法律规定，若是在使用原来的旧币，会被抓入监牢的。这次多亏了零露，栩栩才逃过一劫。
　　说到这些年的境遇，两人感慨着时光的飞逝。当初栩栩还是吕家的大小姐，只是因为想要利用项羽，便给吕家带来了灭顶之灾。
　　“自从吕家破灭，我嫁给刘季之后，朝廷一直在抓捕我们。这一路上颠沛流离，就是要趁机为吕家报仇！”栩栩咬牙切齿的说到。
　　原来栩栩背负了这么多苦难，零露不禁羞愧不已。可是子政当初许诺的天下太平，并非如此呀。
　　自从子政做了皇帝之后，就开始修建陵墓、修筑驰道、长城、开通渠道，每一项工程，都要耗费大量的人力。
　　百姓们苦不堪言，加上旧贵族的反秦情绪，还有子卿“正统嫡子”的力量，大家都相信，只有子卿才是真命天子。
　　其实这些本不是子政的错处，若是没有子卿的话，事情不会发展到这一步的。因此零露此番南下，就是要帮助子政，重新获取百姓的信任。

　　云淡风轻，梅花开的正好。枝头残留的一层薄雪，刚好与红色的梅花交相辉映，相得益彰。
　　漫步在梅林中，欣赏着漫天飞舞的梅花花瓣，零露似是回到了青要山中的婉居。
　　婉居的山坡上，生长着一片香雪海。每逢寒冬将至，大片大片的梅花争相绽放，甚是美丽。
　　一壶梅花酒，芬芳着冬日的严寒。栩栩和零露在梅花树下倾诉着内心所想，好像是把这些年所受的心酸和委屈，一一倾吐了出来。
　　“我还是要劝告你，赵子卿并非是你们值得信任的人。”零露思量了很久，决定将子卿的计划告诉栩栩。
　　自从下山卷入这场恩怨之中，零露渐渐体会到了什么是信任。尽管她不愿相信子卿的背叛，可是事实告诉她，她不得不去面对。
　　栩栩是她的好姐妹，她必须要告诉栩栩，好让栩栩有所准备。风儿缓缓吹散云朵，梅花花瓣刚好飘落江心。
　　“不管之前你我有什么恩怨，我希望你放了妙弋。”忽然，项羽的声音回荡在耳畔，零露心里一惊，没想到项羽这么快就找到了这里。
　　一脸迷茫的栩栩，听到项羽说出的这番话，感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日思夜想的项羽，如今满心都是一个妙弋。
　　站在梅花树下，再次看到项羽的丰神俊朗，栩栩想到初见他时的情景，仿佛尚在昨日。
　　项羽打开了栩栩的少女心，却又毁了她的家族，弃她而去，她不知该如何面对。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栩栩的心儿有些颤抖。
　　但见项羽深吸一口气，然后走到栩栩的身边，对她低声道：“我谢谢你当初救下妙弋，可见你的心里还是良善的。”
　　有那么一刻，栩栩的眼圈儿泛红，泪水想要夺眶而出的时候。她终究还是忍住了：“我并不知道妙弋的下落，项王怕是找错了人。”
　　这一声“项王”，让两人之间的距离彻底拉开。梅花在两人之间四散纷飞，栩栩可以看到项羽眼眸里的犹疑。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与项羽之间再没有了当初的情谊。自从嫁给刘季之后，栩栩曾幻想着项羽会把她带走的。
　　“栩栩，”项羽上前一步，抓着她的双肩，轻声道，“对不起，我知道你受了很多苦，是我对不起你，可是妙弋被陈胜所伤，我总要……”
　　“原来，你是以为陈胜是我派去的对么？”栩栩心头的怒火，一下子被点燃了。
　　她使劲儿甩开项羽的手臂，痛哭着跑开了。在一份感情里，栩栩始终都是那个被遗忘的人儿。
　　一旁的零露看的格外清楚，项羽和栩栩、刘季之间的矛盾，就这样激化了。这样的话，子卿也就少了可靠的左膀右臂。
　　本来零露想要做一番解释的，可是看目前的情况，项羽和刘季分道扬镳，对于子政而言是最好的机会。
　　站在江口岸边，零露轻轻拍了拍项羽的肩膀，安抚道：“事情已然过去了，你应该想着接下来你要做什么……”
　　在零露看来，项羽生性优柔寡断，更是注重儿女私情，和刘季必然会发生一场战争，更大的暴风雨就要来了。
　　她要为子政所谋划的事情，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