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要琐记》萦绕千芷

241、 酒入愁肠时

　　初冬的午后，阳光暖暖。几片云朵缥缈在空中，盈盈一片蓝色。南国的天空里，隐隐约约氤氲着血色。
　　站在山坡上，望着败落的陈家村，零露抱着膝盖不住地痛哭。她想着如果自己没有跟随子政前来，也许就看不到这样的场景了。
　　“我这就去找王贲，杀了他为小胜子报仇！”飞絮恨的咬牙切齿，对于飞絮而言，她早就对王贲不满了。
　　谁知零露却是哀伤的摇了摇头，对飞絮说到：“罢了，你就是杀了王贲，又有什么用……我想着回青要山，看看瑶姑姑……”
　　自从零露下山之后，已经有两年之久了。如今才体会到青要门规的真正含义：青要门一旦卷入朝堂之争，便再也无法脱身了。
　　她开始恨自己，不应该这么轻易留在子政身边，她一直以为自己可以改变他的，可是她想错了。
　　飞絮点点头，表示赞同：“你早就该这样想了，你看天下都在反秦。你若是再跟在赵子政身边，怕是连瑶姑姑也都要与你为敌了。”
　　听了飞絮的话，零露沉默不语。她在心底默默告诉自己，这次她要回山去向瑶姑姑请罪，再也不回来了。
　　青山隐隐，道路迢迢。零露想要埋葬小胜子的尸身，却是怎么也没找到。无奈之下，只好立了一方空空的坟墓，向陈家村叩了三个响头。
　　一盏薄酒，祭奠死去的百姓。她没有去秦军大营，是因为自己怕舍不得。这一路上骑着马儿，向北而去。
　　好累好累，在零露看来，子政肯为她改变心意的时候，却还是这般暴躁乖戾。零露看错了人，也信错了自己的心。
　　头疼，浑身都是酸软无力。飞絮只好带着零露，暂时安顿在了南郡的客栈。另外给零露熬煮了汤药。
　　酒香四溢，麻痹着零露的心口。她趁着飞絮熬药的时候，一杯又一杯的饮着苦涩的酒水。
　　“零露这是怎么了？”说话的人，正是从砀郡前来的萧何。他和刘季等人，刚好也住在这家客栈。
　　看到零露的脸色苍白，双目发红。萧何便夺下了她手中的酒杯，不住的摇头：“零露可是有了什么烦心事？说出来就好，我会帮你的。”
　　“你不懂，你不懂！”零露冲他吼道，“我整天跟在仇人身边，却无法为族人报仇，这样的烦心事你怎么帮我？”
　　听着零露的抱怨，萧何似乎觉察到了什么。他记得先前零露就曾对他说过，关于自己悲苦的身世。
　　萧何轻轻抚着她眼角的泪滴，温和道：“你若是想哭，可以哭出来。伤了身子可不好……”
　　“是不是天下人都死了，他才肯作罢？”零露忽然抓着萧何的手臂，满目都是泪痕。
　　好像这是另外一个零露，萧何只是觉着此时的零露格外可怜。他什么都没问，而是轻轻将零露揽入怀里，抚着她满目的泪痕。
　　对于萧何而言，零露像极了一只受伤的猫儿，确是无人疼惜。他印象里活泼开朗的零露，再也不见了。

　　天色有些灰暗，几朵云遮掩住了晴朗的阳光。道路旁的枫树，被风吹落的红透了心扉，滴滴让人心碎。
　　零露与萧何椅座在西窗下，诉说着自己心里的悲苦。偶然有一道光影折射进窗子来，可以看到零露面颊上的斑斑泪痕。
　　不知为什么，在萧何看来，现在的零露变得让他越发觉着陌生。之前零露的那般豪爽，全然不见了踪影。
　　“萧公子你说，你认为的天下太平是怎样的？”零露深深吸了一口气，将苦涩的酒水咽下。
　　天下，这两个字在萧何的心里，从来都是格外沉重的。他小心翼翼的掂量了一番，缓缓开口道：“自然是百姓丰衣足食，边界安定。”
　　真好，“丰衣足食”这四个字用的甚是妙哉。只是如今一个小小的南郡城，都已然让百姓背井离乡。
　　想起陈家村的悲惨场景，零露不由得握紧了拳头。一副银牙紧紧咬着：“如果说要用屠戮来一统天下，那么百姓说他暴君一点也不为过。”
　　从零露的口齿间，还有之前与零露相处的点滴，萧何隐约听出了她口中的那个人。
　　萧何轻轻抚着她的小手，软言安抚道：“不管怎样，我既然遇到了你，那么我便会保护你，不会让你在受伤害的。”
　　这样的话，好像是很久很久之前，也有人对自己说过同样的话。看着萧何眼眸，零露读出了那份关怀。
　　“那你接下来要去哪里？”
　　“我也不知道，你呢，现如今过得如何？”
　　从悲痛中走出来的零露，转而问起了关于萧何的境况。从萧何的精神看起来，应该是过得很不错。
　　“沛县的县令逼迫沛公征集民夫，于是我们便杀了县令，逃了出来。”萧何说的很是坦然，却让零露感到讶然。
　　这么说来，她之前听小胜子说那支义军，果然是刘季没错了。刘季还被大家推举为“沛公”，听起来是有些威风了。
　　早先零露就曾在沛县有所耳闻，大家都说这个刘季有“天子气息”，那个时候她只当做是戏语罢了。
　　难道说刘季的命运，会同项羽是一样的？那个“楚虽三户，亡秦必楚”的谶语也会应验？
　　想到这儿，零露立刻意识到了子政会有危险。可是如今子政尚在百越，如果刘季和项羽这个时候联手攻入咸阳，可该怎么办。
　　“零露在想什么呢？”萧何说着，便将零露带入了一家馆舍，“咱们都是见过面的，也算是故人了……”
　　零露抬起头来，看到厅堂里的桌案后，端坐着一个中年男子。他生的相貌端正，骨骼清奇，恰是多日不见的沛公刘季。
　　“小女零露，见过沛公。”零露缓缓回过神来，然后向刘季叩拜。命运真是一个很神奇的事情，当初的小混混竟然成为了公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