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要琐记》萦绕千芷

236、 憔悴一天涯

　　雨落黄昏后，树叶随着风雨簌簌坠落泥尘。败落的芙蓉花枝，芬芳散尽在这场秋雨迷蒙中。
　　酌一杯小酒，品读《诗三百》中的经典句子。对于零露而言，还真是一场静谧的阅读时光。
　　门轴声动，是子卿进来了。他携一直小食盒而来，然后慢慢打开笼屉，对零露道：“而今中秋将至，这是阳澄湖的螃蟹，你尝尝看味道如何。”
　　以前在青要山的时候，也常听得瑶姑姑说起，阳澄湖的螃蟹如何美味。只是怎奈阳澄湖在南国，自己在北国尚未有这等口福。
　　上次子卿教自己怎么吃角黍，至今仍是记忆犹新。现在又是螃蟹，让零露感到十分新鲜。
　　“阿政让你去蜀地做这个王侯，静姝跟着你，到是个有福气的人了。”有那么一刻，零露倒是十分羡慕静姝。
　　听了零露说的话，子卿心里像是吃了蜜糖一般的甜。他取出一只螃蟹来，然后用小汤匙轻轻撬开螃蟹的硬壳，露出了里面的蟹黄。
　　“你用筷子吃蟹黄就好，然后蘸蘸这蒜汁，别有一番风味。”子卿说着，便夹起一块儿蟹黄，蘸着蒜汁，递到零露的唇边。
　　零露张开樱桃小口，慢慢品味着这带着蒜汁的蟹黄。辛辣的蒜汁融汇着蟹黄的腥气，似是嗅到了湖水中独特的清香味道。
　　“好吃，好吃！”零露的唇齿间，满是蟹黄的鲜嫩肉质，这是与鱼肉不同的感觉。
　　“阳澄湖原是在越国的故地，那里每年秋季都会盛产螃蟹的。上锅蒸着吃味道最好，静姝吃了觉着好，我才拿过来的。”子卿随口答道。
　　“这番话倒是有个深意，静姝吃过觉着好，这么说来殿下倒也没有辜负静姝的一片心。”零露开玩笑道。
　　一蓑烟雨，敲打着碧纱窗外的湖水。湖面上泛起圈圈涟漪，升腾起袅袅青烟。秋日的景致，也是颇为美丽。
　　“静姝是个可爱的小妹妹，我还是很喜欢她的，”子卿回道，“听说是你建议皇兄，要征发百越的人前去修建陵墓的？”
　　听着子卿所言，零露的心里从最开始的欢喜，到后来没来由的害怕起来。怎么自己和子政说的每一句话，子卿都会知道。
　　如果说早先是因为在宫里的缘故，那么后来子卿远去九原郡，又如何知晓宫里发生的一切。
　　会不会是静姝？她可是自己派过去的人，而且就算不为自己，也会为了青要门考量的，自然不会是她。
　　“百越的百姓多是外族人，若是你这么做的话，怕是以后就吃不上这么好吃的螃蟹了。”子卿意味深长道。
　　百越地域广阔，包括楚国和吴越故地、巴蜀南端。想到巴蜀，零露的心里似乎有了底儿，这巴蜀不就是子卿的封地？
　　明年开春驰道就会竣工，子卿便会回到巴蜀。而今朝廷又要征发百越之人前去骊山，这一切冥冥中似乎有着某种联系。
　　“我只是希望，零儿还可以吃到像是角黍、螃蟹这类的美味。”子卿的话语里，尽是柔情满满。

　　秋日的阳光泼洒在树梢，树叶上晃动着金色的痕迹。空中层层重叠起来的云朵，像极了天山上覆盖的皑皑白雪。
　　子卿离开咸阳的第十日，宫里的一切照旧。零露每日午后，依然给子政送去米酒。
　　只是偶尔看到桌案上的螃蟹壳时，才会想到子卿那日对自己说过的话。也不知道这个时候，子卿有没有到达九原郡。
　　“露儿若果真想吃这南方的食物，这就快些收拾收拾，后日启程南下。”子政打起门帘子，看到零露一副神伤的模样。
　　零露忙掩去了桌案上的螃蟹壳，笑着摇头道：“阿政莫不是心怀妒忌，才会想着待露儿去百越的吧？”
　　“你还真是想的多了些！”子政刮了一下零露的小鼻子，爱抚着说到，“斥候不是说百越叛乱么，朕想去那里看看，顺便满足你这小馋猫的胃！”
　　子政的话语里，满是软软的音调。零露听在耳里，顿觉心里都是欣喜的。真好，看来子政也学会了关心别人呢。
　　于是零露便开始忙活起来，赶紧准备南下的行李。香炉、笔墨、书卷、衣衫、香帕、古琴……
　　如今虽说到了秋季，可是百越那里还是很炎热的。所以定要多准备一些驱蚊水和艾叶、还有防暑的药水。
　　“这茉莉粉也要带上，百越湿气很重，茉莉粉可以缓解濡湿。”飞絮说着，便缓步而来。
　　零霜以前是南方楚国人，那里秋季雨水甚多。于是她自己便配置了这茉莉花粉，涂抹在身上，可以抗拒潮气。
　　而今零霜死了之后，她房间里的茉莉花粉也就失去了用途。飞絮便随身携带，要以备不时之需。
　　说到零霜，零露由不得眼眶一阵湿润。零霜是她的大师姐，却因为仇恨蒙蔽了双眼，最后命丧黄泉。
　　看着手里的茉莉花粉，飞絮亦是感慨道：“斯人已逝……此番南下，你要照顾好自己……”
　　根据飞絮所言，子政让王贲驻守咸阳，自己则带着零露还有朝臣，浩浩荡荡向百越出发。
　　零露很是不舍：“难道你不去么，我自己一个人很没意思。”
　　“放心，王贲说遵照皇上的旨意，会在你们出发半个月后我们再走。具体什么原因，我也不太清楚。”
　　半个月，若是仔细算算日子，应该是子卿到达九原郡的时间了。那这一点就不难解释，子政还是要防着子卿会再做什么部署。
　　看来这兄弟二人，在什么时候都总要暗暗较量一把的。零露写了一封书信，然后飞鸽传送给静姝，希望静姝能够以大局为重。
　　飞絮轻轻抚着零露的肩膀，笑着道：“放心，静姝的师父公输彦如今就在青要山，她与公输彦关系甚好，不会出卖咱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