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要琐记》萦绕千芷

124、昨夜星辰风

　　日影西斜，云朵散尽。空气中，弥漫着芳草萎落的气息。凉凉的，让人伤感落寞。
　　入夜，青要山中万物早已沉沉睡去。徒留下声声虫鸣，尚在苟延残喘般的嘶叫着。
　　兰汀将空中飞来的一只信鸽抱在怀里，然后将书帛递给零露：“姑娘，是南边来的信件，要不要我读给你听？”
　　不知为什么，听得“南边”两个字，却不是“西边”的秦国，零露感到莫名的失落。
　　“零儿近日安好？子卿入蜀半月有余，此地阴雨潮湿。多生毒瘴，唯独山中宁谧草可解，零儿可否暂借宁谧草种子，驱散毒瘴？子卿手书。”
　　听得兰汀给自己读完这封书帛之后，零露没有在说话。她只是有些疑虑，宁谧草在潮湿地段难以生存，子卿为何会要宁谧草的种子？
　　何况宁谧草是招徕蛊虫的绝佳植物，子卿要它做什么。莫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么。
　　“才刚我路过花厅的时候，就看到瑶姑姑和公输先生在看一封书帛，两人神秘兮兮的，不知说些什么。”兰汀慢慢回忆着。
　　如果零露记得没错的话，子卿早先与公输彦交好，公输彦也不曾因为子卿的身份而疏远，反倒是朋友一般对待。
　　“这还用想么？”飞絮说着，便气呼呼的跑进来，坐在零露对面道，“子成被秦王所杀，子卿又是他的弟弟，子卿定要为了报仇才会找咱们帮忙的！”
　　飞絮向来大大咧咧，此番又说出这样的话来，零露感到颇为讶然。毕竟之前与子卿交往，他不是一个追名逐利的人。
　　但见飞絮撩开衣袖，白皙的手臂上，是一道血痕。她告诉零露说，自己的这道伤口是王贲所划伤。
　　“王贲就是要我的血，前去百越招徕蛊虫，子卿说什么找咱们帮忙报仇，实则是跟他一伙儿的！”飞絮说着，眼泪不争气的滑落眼眶。
　　窗外起了风，拍的窗户啪啪作响。落叶在空中打着旋儿，坠入在池塘中，泛起丝丝涟漪。
　　兰汀在旁边看得清楚，飞絮的手腕上的确是有伤口。便点点头对零露道：“飞絮说的没错，的确如此。”
　　不知为什么，方才书帛上的字迹，刚好印证了这段言辞。定是王贲利用飞絮前来取血，子卿便以此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可是玄光镜里显示王贲的军队，还未曾出发，他并不知道子卿在蜀地，如何与他取得联系？”零露感到颇为疑虑。
　　许是因为被利用了，飞絮哭的十分哀痛。她一面抹着泪水，一面哽咽道：“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他们在谋划什么？取我的血倒不算什么，我只怕他们会利用我的血招徕蛊虫生灵涂炭——”
　　何况《剑谱》也在子政手里，飞絮乃是徐夫人的血脉。她的血正是打开《剑谱》的关键所在，那时可就完了。
　　零露听得到自己的呼吸有些微弱，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么自己连唯一一个知心朋友都没有了。
　　而今自己双目失明，子政远离自己而去，子卿又这般对待自己。她的存在，也许正如飞絮所言，一枚有用的棋子罢了。

　　灰色的风，席卷着不断翻涌的云层。一滴雨，从空中悄然坠落。滑落在墙角屋檐下，演变成了一场悲凉的乐曲。
　　这冬季的雨，从来都是那么浑浊。默默的饮着酒水，任凭辛辣的液体入喉，冰冻着自己的心口。
　　“零露你根本就不知道，上次王贲来找我，说是来跟我道歉来着，”飞絮哽咽着，“谁想到他会趁我睡着，取走我的血……”
　　从飞絮断断续续的话语中，零露渐渐明白了这一切。其实不管承认不承认，事实已然成为定局。她想要替飞絮讨回公道，可是这双眼睛，早已经看不见了。
　　“对了，他还说要替秦王来给你送解药的，我倒是忘了这事儿！”飞絮恍然间想起了什么，赶忙去自己身上搜寻着。
　　谁知上下翻了一遍，并未找到王贲交给自己的解药。飞絮有些慌乱，冷风吹来，她才猛然想起，解药已经被自己扔了。
　　“零露，对不起，我，我当时太伤心了，就把解药给扔下了山崖……”飞絮说到最后，近乎是羞愧的神色。
　　罢了，这也许一切都是注定的吧。零露轻轻笑着摇头：“没关系，反正我与他，在没有了任何瓜葛……”
　　冷雨噼里啪啦的敲打着天际，枝叶间簌簌坠落的树叶，更是增添了几分悲凉。
　　这时兰汀走来说常瑶有要事，要找零露和飞絮商议。两人便前去了花厅，在场的还有公输彦。
　　于是公输彦将子卿的计划，一一告诉零露。随后还叮嘱道：“你照他的说法，给他宁谧草的种子，剩下的事情，交由我和瑶瑶便好。”
　　原来这个时候，零露方才知道子卿的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先前她只是猜测，而今听到公输彦所言，心里感到有些难过。
　　这一夜风雨凄迷，零露亦是感到头脑有些发沉。梦里，她见到了多日不见的子政，显得格外憔悴。
　　“飞絮知道了先生和长安君的计划，已经追随王贲南下了。”兰汀说这句话的时候，飞絮已经走了很远很远。
　　是因为心里对王贲心存恨意，还是一片念想，零露此时倒是有些羡慕飞絮了。至少，她可以为自己的幸福，搏一把。
　　辗转飘零，随着日子的流逝和消散。飞絮快马加鞭，到达了楚国与蜀国的交界地——波涛汹涌的大渡河。
　　四周高山耸立，怪石嶙峋。倒是一个易守难攻的好地方，飞絮来到蜀国的都城，不断寻找着王贲的身影。
　　自从听闻子卿要在蜀地，对付王贲的时候，飞絮再也坐不住了。她连夜马不停蹄来到这里，只为告诉王贲子卿的阴谋。
　　很是奇怪，王贲明明利用了自己，为什么自己还会对他念念不忘。或许，她只要见到王贲平安罢了。
　　“项晴？”飞絮一眼便看到了走在街头的项晴，她记得项晴被零霜推下了悬崖的，怎么会在蜀地？
　　对于项晴而言，能够在异地见到昔日好友，自是欣喜不已。她告诉飞絮，自己被蜀王救下后，就被蜀王认作义妹，一直住在王府中。
　　自然，跟随在项晴身边的高渐离也好，与项晴同为项氏宗族的项羽也罢，对于蜀王而言都是最好的合作伙伴。蜀王怎会，放弃项晴这个义妹。
　　不过说到王贲，项晴还真是有些茫然：“蜀王和子卿，早就不在府中了。他们好像，要去什么大渡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