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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君无意 ...

  •   她几乎想破门而入的时候,他打开了门。
      门开了,她却委屈至极,却拼命忍着,不愿在他面前示弱。
      她心里是气的,气的不是他,是她只能麻木服从的命运。可她眼前只有他。她的怒气便在他眼前,染红她的双颊,染红她的眼尾,让她羞耻狼狈。
      她伸出手拽住他的衣领,将他狠狠拉近。她从不曾与人如此亲密过。他几乎把持不住吻她,但她心中却涌起羞恼,那将他拉近的手又阻他靠近。她拒绝,他便停了。
      如此顺从,仿佛一切都是她的一厢情愿,他只是随她。她心中闪过强烈的失望,不管不顾地拽住他的衣领,将他的脸拉得无限近。
      她心中绝望地想,他一定只觉得她是个轻浮的女子,可以轻浮地享用,不用负任何责任。他不会娶她,想到这里,她狠狠将他推开,凶神恶煞地说:“娶我!”要挟一般,可她又有什么可要挟他?
      “不可。”如此干脆,毫不犹豫。
      就是这样一个人,她悲哀地想,就是这样一个人,她怎么能对他情根深种?就应当远远地,再也不见他,保全自己的心。
      但她转念想,她又何必在意,他不过是个风流浪子,她不过想借他反叛自己可悲的命运,在屈从命运之前,无人知道她早已狠狠将自己撕裂。她将是一具不完整的傀儡,在深陷沼泽之前,她已经将自己丢弃。
      她一把将他推进去,关上门,恶狠狠地命令他:“吻我!”
      “不需要娶!”她咬牙切齿地说。
      但他无奈地笑了,摇了摇头,面容在烛光下越发俊朗。俊朗却无情。
      她穷途末路,无计可施,转头却看到桌上有一把长剑。是他的佩剑。
      她冲过去夺剑,无人跟她抢。
      她长剑一挥,狠狠挥向他。他侧身躲闪,无力又无奈,“你伤不了我。”
      “是吗?”她嫣然一笑,将剑挥向自己的脖颈,他不及多想,匆忙上前来阻拦。就是这一刻!她反手一挥,他来不及退,胸前被划破,一道浅浅的血痕浮现,他伸手握剑,她却在他夺剑之前,挑开他的外裳。
      那血痕已然凝固,一切都恰到好处。若再深一些,只怕她要背上一桩罪状。
      他衣裳凌乱,夺过剑,似怒般,“你!”又顷刻怒气消散,反手推剑入鞘,“你醉了。”
      “醉便醉了,我知道自己却在做什么。于你,”她自嘲地笑了,“不过是一桩风流韵事,我心甘情愿,不会与你牵扯。”
      “我意如此,实则与你无关。”
      她从未勾引过人,但若他非得如此,她也不介意。手指划过衣襟,轻解外裳。轻薄的衣裳落地,他却笑了,扔剑在桌,那一声响震了她的耳膜,她怔了怔,停下动作。他却已一手揽住她的腰,将她抱着,另一只手悬在她脸上方,手指无限接近,却又不曾触碰,指腹的温热划过她的眉眼、下颌、颈项、衣领,手指微微挑开衣领,探入内里,几乎贴近她的皮肤。
      如此亲近,他的神情却是漫不经心的,嘴角的笑甚至隐隐透出鄙薄。那丝若有若无的悸动便在这笑容下荡然无存。她的心中升起一丝反感,那贴近的手指不再让她感到羞涩。隐隐的侵犯感让她不适。她骤然想起这手指曾同样划过其他女子的衣裳,她欲后退,却被他的手臂拦截。
      她双手用力,狠狠将他推开,毫不犹豫地转身推门离去。

      两天之后,母亲赶来。母亲当面向韩之仪道谢,至于她,自然是“从未”与他有逾矩的接触。
      母亲带她继续出发,至于他,自然不曾见,也不必见。
      到了京城,住进外祖父家,不过三日,她便开始随着母亲参加各种宴会。她的容貌不差,走到哪都听得到赞誉,只是听的次数多了,她也能听出其中隐隐的品鉴意味。原本她不过就是个货品,待价而沽,况且是自己日日送上门的,由不得人不品评估量。
      母亲是急的,恨不得明日就给她定下。只是那些高门女眷不急,只想细细斟酌。曾几何时,她也曾见人在她眼皮子底下急惶惶如热锅上的蚂蚁,如今,倒给他人做了一场好戏。
      半月之后,偶然听到消息,韩之仪也回京了。他一回京,便日日留宿青楼,极少回自家府中。他是被家中长辈以病危诓骗回京的,为的,是给他议亲。
      他曾议过一次亲,但他自己是不肯同意的,韩父不以为意,将他锁在家里,继续议亲,两家议定,大婚当日将他放出,着四名护卫押着,他却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自此逃出京城。此事硬生生闹得两家没脸,自此不再往来。有此先例,韩家不敢再强压着他娶妻。但他父母以为,过了这许久,他应该脱了少年心性,愿意成家。
      谁知他这回回来,越发放浪形骸,气得韩父只想打断他的腿。可惜如今,谁也抓不住他。
      母亲听人指点,另换了策略,让她去城外帮着施粥。世家大户好此名声,只是又不肯累着手腕,多半是旁边站一站。同来的多是成亲已久的妇人,未曾成婚的也有几个,只是帷幔一丝不露地围着,只知是谁家的小姐,却不见容貌。
      她自然也是如此,就算比旁人累些,也不过多舀几勺罢了。
      这粥棚搭在一破庙旁,她站得累了,便有人为她引路,带她入庙内稍事歇息。论理,如此安排,庙里自然是清了人的。
      庙内清扫过,还算干净,她歇息片刻,便随意走了走。走到塑像一侧,竟见一男子正酣畅淋漓地睡着。她心中大骇,急急回想可曾得罪哪一方人,引来如此祸端。又见他身形眼熟,仔细看,竟是韩之仪。
      那苇草铺就的“床榻”,杂乱脏漏,他竟丝毫不受影响。白色苇絮落在他身侧,点缀着他衣间。他竟不怕梦中被这苇絮堵住口鼻窒息而死吗?
      她丝毫不愿承认眼前风流俊仪颇有几分赏心悦目,如写意诗画自成一股风流。她事后回想那夜之事,明白他意在拒绝她。
      她心中恨着,踢他一脚,他转了个身,顾自呼呼大睡。这破庙灰尘不曾扫净,他这一转身,便扑向厚厚的尘,半面都落了个“尘满面,鬓如霜。”
      他无奈抬眼,见她心情正好地看着,索性盘腿坐起,尔顷,不知他想到什么,也一起笑了,笑声爽朗,声量不低,只怕外面人都要听见,她急急喝住:“不许笑。”只怕自己声音也大,急忙低下声。
      他含着笑意停声。她隐隐有些明白,两人这番相遇,只怕不是偶然。韩之仪也明白过来,身形一动,顷刻消失。
      此时几家女眷刻意却假作无意地进来唤她,见只有她一人,眼底飞快闪过一丝诧异,随即若无其事地唤她一道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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